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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小桃红 (玉胡芦)



个不饶人的丫头,元承宇心中柔软,却并不多加解释,只觉得看她不够。

正说着,城门口开出半片儿门来。

随从往门房递了牌子:“爷,可以进去了。”

“好。”元承宇好脾气应道,又意味深长地对鸾枝提点一句:“此次宫中之事原与沈家无关,不过是空头一晃,你让他但且按兵不动,他日必保平安无事……不过,他既惹得你不痛快,继续关在牢里吃吃苦头也好。阿桃姑娘,后会有期。”

说着合起帘子,马车一路直往东城蹬蹬而去。

老程也沾了他的光尾随而入,因着时辰已晚,便没有再去二老爷府上,直接去了城北的牢狱。

(3)探监儿

牢头引路,一路只往地牢走去。冷飕飕空寂寥,除却火把的孳孳声响,再无旁的声音。那阶梯陡峭,阴湿湿的带着潮气,一不小心脚底便打滑。鸾枝揩着帕子扶墙慢走:“不是还没判罪吗,怎生得让人住这样的地方?可不把人腿病窝出来?”

牢头是个三十左右的忠厚汉子,闻言叹气:“那宁公公迷惑皇上,一手遮天。沈公子藏了他要的女人不说,还一张状纸把人告了,能住这样的地方都算造化了,哎!”

鸾枝便想起晨间戏台下欲言又止的玉娥,才生出点儿的忧虑顿时便无了踪影……反正他沈砚青心甘情愿。

下到地牢,几间牢房隔开,环境倒还算干燥清简,不比那石阶糟糕。地牢内只关两人,一个关着仆从魏五,因被困得挠人,正一个人对着栏杆霍霍打着拳脚;一个关着沈砚青,穿一袭素净白衣黑裤,宽肩上搭一件湛青短袍,正支着下巴在矮桌上悠然下棋。主仆二人互不相扰。

两人隔开几个空牢关着,背对着背。宁公公怕他两个又商量出来甚么‘诡计’,不允许靠得太近。

那青砖旧墙稻草蒲,一张破桌上棋盘斑驳缺旧,落魄极了。鸾枝眯起眼睛,看到沈砚青下颌上冒出来的一片青茬儿,呀,几日不见,那清隽男子看上去倒平添出了几许沧桑。晓得他从小养尊处优,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活该他。

抿着嘴角,故意不去看他清瘦的面庞,看了就生气。

牢头指了指案桌上一叠簇新的行头:“沈夫人送来的,你们自己去挂吧,天亮了就走。只能呆两个晚上。”一边说,一边替沈砚青开了牢锁。

春画和梨香连忙抱起被褥,进去铺床搭帐。

“…不是吩咐牢头大哥不用叫姐儿嚒,怎的又叫来?”沈砚青悠悠然把黑子在破棋盘上一放,头也不抬。以为那牢头输了棋局,真个按规矩给自己叫来个青楼的姐儿。

却忽一股熟悉的荼靡清香遁入鼻翼,竟看到地上不知几时多出来一双鸳鸯绣鞋儿,纤巧巧的,他每夜都把她一对紧在自己的双腿间睡着,不用看都知她是谁……好个嘴硬心软的女人,想不到她竟肯主动前来陪伴自己~!

便把头抬起,果见鸾枝揩着帕子端端站在棋盘跟前,着一袭浅绿色素花大袄,撅着下巴儿,手上抱一件簇新的青蓝色棉袍,别别扭扭的不说话……哦呀,还闹着脾气等自己哄她呢。罢,看她难得体贴,便原谅她这一次。

早先想过恨过鸾枝不知道多少回,这会儿却又抓抓挠挠的柔软下来。沈砚青凤眸微挑,冷冰冰道:“你来做甚么?便是当真想我,再来一封信就是~”

可恶,明明刚才都被自己听见要找姐儿了,这会儿又装糊涂。看那一副清风不羁的模样,哪里是有病?怕不是写信诳老太太、骗自己来呢。

鸾枝步子一拐,瞥了沈砚青一眼,对牢头道:“魏五在哪里?”

魏五拳脚一收,顿地扑向栏杆:“这里这里,奴才在这里!”

他心里头可怨恨少爷了,无缘无故为个不相干的玉娥得罪老太监不算,还连累自己坐牢。忽然看到鸾枝,不免亲切又冤枉:“少、少奶奶……你不去看少爷,反倒先来看奴才,奴才真、真个是感动。”

泪眼汪汪,什么话不该说,偏拣着什么说,逮着机会就气少爷。

背对的牢房里,沈砚青掷棋的手果然微微一顿,面色青下来。可恶,枉自己才对她心软,她竟这般不给面子……

却也不急,大年三十入狱探监的涵义谁人都晓得——既来了就走不得了,看今夜如何疼她到求饶。

鸾枝把衣裳往栏杆里头一递,偏配合着魏五柔声一笑:“他不用看,他等着叫姐儿呢,不比你。我可是受了小翠之托才来的,她让你告诉你,少向某个人学坏,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可是要当爹的人了呢。”

那最后的一句话好似激起千帆骇浪,魏五愣了愣,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起来了:“……我当爹了?……老子当爹了?!”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差点隔着铁栏杆抱住鸾枝,想想不对,少爷会杀人的,赶紧又去拍墙:“当爹了!爷,奴才当爹了……爷您就行行好,让那玉娥姑娘自生自灭吧,再不要拖累奴才坐牢了~!我的天爷,这哪里是人过得日子!”

那声音如洪钟,间杂着女人的浅笑,一字不漏地遁入沈砚青的耳畔。

沈砚青面色更不好看了,他本就是在鸾枝面前故作悠然,不愿被她看去自己坐牢的落魄,怎知却被魏五戳穿,再听鸾枝笑,不免越发觉得没面子。

好个见色忘义的奴才…,沈砚青把棋子一落,不冷不热勾唇一笑:“恭喜恭喜。”

魏五兴奋地砸着墙:“嘿嘿嘿,同喜同喜……不对,少爷也努力…呃,是再接再厉!”

牢头敲着刀板骂:“个狗-日的魏五,谁没个当爹的时候?你再砸下去,楼上的几间牢房都被你砸榻了,看不把你压死!”

鸾枝被逗得不行,沉郁的心情一时也纾解了许多,便揩着帕子站起身来:“牢头大哥说的对极,你们主子既舍不得那知己红颜,几时出去还不知道呢?那我这厢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揩着帕子走到沈砚青牢房门口,心中怄着气,不愿意看他,却又不愿被他看穿,便侧着身儿在凳子上坐下,噙着嘴角不说话。

那身段盈盈娇满,侧着脸看她,只见俏鼻儿娇巧巧、下巴儿尖尖,紧抿的小唇就好似盛夏熟透的樱桃,只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疼她吃她。

沈砚青顿了动作,丹凤眸子微眯,看到鸾枝手上的衣裳没有了……呵,这才恍然她原是故意来找自己生气呢,怕是这一趟京城之行,也是老祖母逼来的罢……好个没有心的女人,说甚么装作恩爱夫妻同心协力,这厢他努力着,她却变节了。此次宫中是非,皇上虽怒,却久未真正发落,怕不就是皇上自个儿下的套。那宁公公自己撞上枪眼,祈裕又与之有勾搭,正是最好扳倒的时候,你让他如何交出玉娥?

咳了咳嗓子,等鸾枝主动开口,如果她主动开口,他就和她解释。

二人一错不错的斜视着。

他气她不知体谅,她气他频频算计;他恨她冷心绝情,她恨他对自己花心……不对,为何要在意他花心?不是不爱他嚒?末了,又恨自己,心都飘去哪儿了?怎生得越来越陌生。

梨香掂着脚尖,怯生生道:“少奶奶,这帐子如何挂?奴婢够不着…”

“嘘…”见气氛不对头,春画连忙噤声,拽着梨香的袖子:“我来挂,我知道。”

鸾枝等啊等,等不到沈砚青的解释,眼梢瞥见他清隽侧脸上的一丝憔悴,又恨……或许还有一丝自己不肯看清的心疼,只怕看清了会更恨他。

再不想与他多呆,刷地扭过头来:“不用挂了,把吃的给少爷摆上吧,说几句话儿就走。”

抿了抿嘴角,匀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

“诶。”梨香连忙摆上。

隔几间的牢子内,魏五嘻嘻喊话道:“味道恁的好,少爷也赶快吃一些!”

鸾枝只是不紧不慢地摆着碗勺:“是门口酒肆里现炒的,大街上都没有店了,将就吃吧…吃完了我们好说正事。还要赶去二老爷府上呢,怕晚了不安全。”

柔柔的嗓音,却没有温度。竟连吃的也都是随便为他买的。

“好,你辛苦了。”沈砚青嘴角勾出一丝讽弄,修长手指把鸾枝鬓间几丝碎发揩好。因见她下巴尖尖,却是瘦了,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目光濯濯如若深潭,好似受伤又似掖藏千言万语。鸾枝扭过头,不想看:“快吃吧。”

沈砚青手心便是一空……呵,连脸都不愿意让他碰了。

这般冷硬的态度。

早先才生出的柔软被一连遭泼了冷水,他的心终于也冷却下来,把筷子漠然往破桌上一摁,凉凉笑道:“既是这般厌恶,你又何必老远跑上一趟?”

鸾枝咬着下唇:“你不是在信中说生病了嚒?让老太太教我来,我不能不来。”

好个狠心的女人,果然是如此。

沈砚青道:“既然是这般不情愿,我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但走就是。”

赶她走。

但她若真走,便不怪他对她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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