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林嬷嬷手臂抬起,“啪——”一鞭子重重煽了下去。
“……嗯!”小桃红浑身一颤,嘴角顿时溢出一缕鲜红。
那铁牛筋轧在皮肤上,脊背便像是被活生生骨肉剥离开一般,剥却又剥得不彻底,藕断丝连,肉沾着丝的痛,痛得牙关都咬不紧。
双手紧紧扣住膝盖,只是低着头:“鸾枝…甘愿受罚!”
“……”老太太吸着烟嘴不说话。
林嬷嬷手腕一顿,一鞭子顿时便又挥了下去。
“啪——”
“啪——”
“啪、啪——”
……
自古人性里的恶最是贪婪,那恶一旦从意念里被纵容,倘若不加以制衡,渐渐便失了控制。
妇人结实的臂膀挥得久了,速度与力道反倒越发稳实,那一鞭子下去没有哪次是虚。
“嘤……”角落里的小丫头咬住帕子,开始憋不住声儿。
作孽啊,张一句嘴又怎么了?张二婶子眼睛一红,忙颠着帕子自去办事。
“……唔。”小桃红只是咬着嘴唇,将指甲狠狠抠进地缝里。
瞅着那苍白手背上的纤秀青筋,老太太的眼神不由沉敛下来。竟料不到这丫头有这般硬骨,倘若不慎被旁人利用,怕是九头牛也牵不回来……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新的计较。
便抬起手臂挥了一挥。
“呼——”林嬷嬷一鞭子收将不住,整个人差点晃倒在地上。
老太太见了便有些不高兴,低头凝了小桃红一眼,拖长语气道:“我们沈家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规矩人家,那外头只有想进来的,还没有肯出去的。换做是旁人,只怕今日便要将你卖到那窑子里去,一辈子让你翻身不得。我念你初来乍到,不晓得我们北面人家的规矩,这次便饶你一回,你如今是服还是不服?”
“……鸾枝、知错。”小桃红指甲掐进肉里,用力咬住下唇。身体早已经没有半丝力气,只是紧紧扣住膝盖,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你们都下去吧,去外头等着。”晓得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老太太便将众人挥退。
偌大个屋子顿时只剩下她一老一少两个人。
一双细眸老眼将面前的十五新妇上下打量,那胸儿是翘的,臀儿是饱-满的;配自己的孙子,年纪亦是恰恰好的……她还指望她给沈家添丁生子呢。
怪林嬷嬷不识脸色。
末了长叹一口气:“你晓得我的苦心就好。我本也不愿看到这些,然而家法那是祖宗定的,不能到了我这一辈就乱了章法。下人们的眼睛都看着呢,我不好独独就包庇你一个人。”
“是。”小桃红不动声色,只是木木然听着。
老太太看在眼里,知道她心中其实还是在恨,凝眉思忖了片刻,忽然挑明了道:“也怪张二婶子,来之前没有与你说清砚青的腿疾……然而你即便看不上他,他已经做了你的丈夫。我们沈家也不是平白的滥好心,你爹上千两外债我们替你还了,屋子也替你修了,也给你的娘亲请了上好的大夫,这些你不是没看到。即便是一场寻常的交易,也断没有一方倒贴的道理。你便是想走,也须得将你乙方的义务偿清了才能自由。”
小桃红手心微微一颤,料不到老太太竟然与自己这样赤白白的算账……这是什么意思,一场交易吗?那交易的条件又是什么?
更或是套着自己的话儿?
面上便只是逼迫自己敛藏,低着声儿装作听不懂:“伺候少爷是卑妾的本分,不会再给大人们添堵。”
老太太本是孤注一掷,这会儿便明白自己这一招原是走对了。
当下又道:“怕是你也听说,我们砚青先前已经娶过两房妻室。他身体不好,旁人能做的他做不得,两个女人都没能够留得住。然而他亦是个坎坷的,一生下来便没有见过一回亲娘,我怜他刻苦坚毅,不忍心他一辈子孤单凄凉……那算命的说,你与他八字最为相合,两人好上几年,那夫妻间阴阳互补,身子骨渐渐就能够好全。我也不要求你更多,付出的那些银子便算是佣金,你几时替我照顾好他,我便几时放你离开,另外再平添你安置的行当,你看是如何?”
她问她如何?
然而这哪里是个有选择的答案?倘若不答应,也是要伺候那个男人,一辈子依然出不得宅子;倘若答应了,反倒还生出一丝希望。
眼前不由浮起祈裕一张桃花潋滟的笑脸,还有他掂在手心里的那枚翡翠耳环:“哦呀,不如就将我当做你心上的那个男人,何如?”
小桃红默了默,将头一低:“一切但听老太太安排……不过,空口无凭,请恕鸾枝冒昧,斗胆讨一份契约。”
老太太眼神一黯,呵,果然是个不好糊弄的狠角色。
心中生冷,面上却笑道:“契约自会让人捎去给你,你先回去。该怎么做你应该晓得。女人呢,那一步总是得迈出去,第一回不喜欢,久了自然就习惯……做妾就得有做妾的本分,你但凡伺候好了我们砚青,我们沈家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第18章 两厢寒
雪后初停,连鸟儿都藏得不见了踪影。竹岚院里白皑皑一片,只角落的晾衣杆上一抹女人红袄在风中摇曳,倒平添了一抹色彩。
四少爷沈砚琪沿着院门口方向迈出五步,蹲下-身挖了个小圆洞,叉着腰道:“好了,就这么远,看二哥你还能不能勾进来!”
沈砚青清隽眉峰一挑,作一副为难模样:“哦,若是不能又如何?”
“若是不能的话……”沈砚琪看了看角落的红袄。
一旁的沈蔚玲便抢着插嘴道:“若是不能,二哥便去叫狐狸嫂子回来把歌唱完!”
“对,就是这样。”沈砚琪一劲地点头附和。
沈砚青闻言笑容一冷,晨间女人幽幽空灵的唱腔儿顿时又浮上耳畔——她唱,“杯酒续不了愁断肠,空燃一夜香……”那神情落寞,可是唱着她心中的怨念?怨不能与心上的人儿锦瑟和鸣,怨为何屈嫁给自己这样一个‘瘫子’?
嘴角不由勾出一抹冷屑:“哼,那上不得台面的吴侬软语有甚么好听,改日带你们去戏院听个够就是。”修长手指握紧手中的铁杆儿,眯起眼睛大意估略了方向。
“咕咚——”
一枚拳头大小的皮球正正落进那雪洞里,不偏不移,恰恰好的距离。
“哇,百发百中,太棒了!二哥你真厉害!”沈砚琪兄妹蹦跳起来,拍着手,满目的崇拜。
“顽皮,不好好读书,整日个就知道玩。”晓得一双弟妹最是亲近自己,沈砚青清隽面容上晕出一抹温和浅笑,拨着椅子过去捡球。
“嘻,读书有甚么用?我已经和姨娘说了,满十五岁就去边关参军!”沈砚琪吐了吐舌头,他姨娘不争不抢,他虽年纪小,却已经晓得这家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份,便也无心贪图。
因见二哥弯腰困难,赶紧抢着把球捡了起来:“二哥你快把秘诀教教我,昨日‘滚球洞’让张小盛赢去了一只蛐蛐,明日我定要把它给赢回来!”
沈砚青烦闷稍解,好笑着叹了口气:“傻小子,便是参军,也依然要熟知兵法,不读书如何当得了好将领?”口中教训,却又爱他的单纯直率,手上已经在教他。
那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沈砚琪的双手:“这样,莫要用力甩它,只瞄准了一臂挥出即可。你试试。”
“好!”沈砚琪踌躇满志地握了握铁杆。
沈蔚玲忽然冲院门口大声嚷嚷道:“看,女骗子回来了!”
“噗——”沈砚琪只觉得二哥握着自己的手心微微一敛,手中的铁勾儿一瞬脱离出轨迹。
那小皮球“咕噜噜”滚到了一双红面绣花小鞋旁。
抬头看,院门下果然是那撒谎骗他兄妹两个的可恶女人,好端端站着呢,也不知道跑去哪里躲着了,脸颊苍白苍白的。气得他俊秀面容顿时通红一片:“不缠脚的狐狸精,你可是第一次骗了爷的女人!”
想不到这刻薄嘴刁的小子倒是个直肠子。
小桃红忍着痛,抿嘴笑了笑:“我可有逼你?还不是你一厢情愿。”
“哼。”
只才笑着,对面却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
她眉梢微抬,便看到那轮椅上的男人正眯着丹凤眸子轻扫过来,着一袭靛青色镶毛领圆襟长袍,那清奇脸庞上冷清清的,一抹冷蔑将她看进骨头深处……必然是在嘲讽她的吧,笑她的去了又回。
小桃红的笑容便微微一滞,抬手拭了拭鬓间几缕碎发,低下头迈步进屋。
可恶的女人,竟然这样忽视自己!从前的贞慧嫂子可从没这样大胆。
沈砚琪很受伤,顿地将小桃红一堵:“哼,你可是就会唱那两句词儿,心虚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小桃红便被恰恰好的拦在了沈砚青的轮椅旁。
又闻见男子身上那青涩好闻的草药香,小桃红低头瞄了眼沈砚青,见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端端而坐着,高鼻冷眉,竟是将自己视做那透明的人……晓得他心中一样也在恨她,便越发不想被他看去自己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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