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说道:“我当了家,累大家这样吃苦,是我的错。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公中有多少银子夫君也是亲见的,可着这点银子,我只能安排这样的日子。委屈了姨母和表妹,是我们无能。只是,同样的银子,不知姨母怎能让全家人吃香喝辣?也请姨母教教我,这样大家都有肉吃。”
沈江蓠的话明白无误,也没有谁是傻子,会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于是徐楚良与徐氏姊妹齐刷刷地望着徐夫人。
徐楚良其实一早就疑心母亲克扣了公中的银子,只是毕竟是自己母亲,他没忍心去说。却没想到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沈江蓠戳破。一来恼母亲太小气,丢自己的脸;二来又恼沈江蓠口快,一点面子也不给老人,不给自己留。他颇有些下不来台。
徐夫人见众人都这样望着自己,而沈江蓠的话又直戳痛处,顿时哑口无言。只得翻个身:“我头痛,明儿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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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徐楚良看了会书,趁空又去看望了一番徐夫人。
徐夫人正长吁短叹。她呕了一肚子气,晚饭也没吃,本来吩咐厨房做两个小菜送来。谁知道厨房那边说实在没有富余的东西,只送来了一盘蒸饼,一碟咸菜,再有一个鸡蛋。
她一看,又没了胃口。
徐楚良一见,扶着徐夫人下床,劝她略吃了两口。待徐夫人吃毕,他才抱怨到:“太太也是,何苦耍这不高明的手段?没得惹人笑。家里本来也不是过不得日子,急等着江蓠的嫁妆用,就拿出公中那些钱来,也能好好过日子。我看,改日寻个由头,您还是把帐全给交了罢。”
咳咳咳,徐夫人气得连声咳嗽,一巴掌拍在徐楚良的肩上:“你个没良心的,我千算万算,还不就是为了你吗?我这么大年纪,省下钱来还不就给你?你倒抱怨我!你现在眼里就只有你那个媳妇!哪里还有我这个娘唉……”
徐夫人哽咽道:“我告诉你,你那个媳妇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活了多大年纪了,什么狐狸精我没见过?你别看她一脸贤良的样子,自从进了这个们,哪件事、哪句话不是掐着别人的痛处?我的傻儿子,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还想算计她!别被她给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这几句话总算是提醒了徐楚良。他也终于明白这几日始终困在心头的疑惑到底是什么。
那日,他对沈江蓠坦承一切时,她真的太淡定了。他没有看到一丝恐惧。
沈江蓠才多大?比自己妹妹大不了多少,可是当时徐氏姊妹是何反应?她又是何反应?况且当时自己与他不过刚刚成亲,毫无相濡以沫之情,她竟然不悔不怒不惧,还能劝解那样一番识大体,甘苦与共的话!
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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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洗了头,在院子里走着,一面等头发干,一面欣赏月色。
顺带再想一想如何进一步打击徐家人。
正走着,看见垂花门那头萧栖迟回来了。于是朝他挥了挥手,萧栖迟看见一笑,抬脚就走进了主院。
萧栖迟今日面圣,因为立下大功,又得上司竭力保荐,被授予五品偏将,真正是年少得意,前途无量!
沈江蓠笑眯眯地听他说完,心情更好,突然涌上一阵喝酒畅怀的冲动,便问道:“那羊羔酒好喝么?说来我尚未尝过。”
萧栖迟一扬眉:“你居然没喝过!改日我请你。”
沈江蓠连连连点头:“这可说好了!不许耍赖说忘了!”她想了一想,又到:“我还是不放心,你压个东西在我这儿罢。”
萧栖迟简直啼笑皆非:“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还会骗你这个小女子两瓶酒不成?”
沈江蓠故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番,双手环抱胸前,眯着眼睛,认真说道:“恩,不无此可能。”
萧栖迟笑着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决定好男不跟女斗嘴,便问道:“你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沈江蓠一五一十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萧栖迟知道徐夫人一贯小气,但也没想到居然小气成这样。这分明不是存心过日子啊,哪有这样对儿媳妇留一手的?又不是给她的私房,何必呢?
他倒突然有一个想法,眼里闪过促狭的光,便对沈江蓠说道:“我这个舅母罢,虽说将钱看得重些。但是一心一计无不是为家里打算,尤其是徐府,那是老宅子,也是舅母的命根子,是她炫耀的本钱。”
沈江蓠闻言,抬头颇有深意地望了萧栖迟一眼。两人同时露出狐狸般心照不宣的笑容。
往前走时,沈江蓠就轻轻推了萧栖迟一把:“你太狡猾了。”
萧栖迟笑着道:“你不狡猾怎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第57章 表哥的难言之隐
徐夫人一面差遣丫鬟帮她捶腿,一面仔细听着沈江蓠说的话。这是自打有了这个儿媳妇以来,她笑得最舒心的一回。
“姨母身子不爽快,我回去以后真是寝食难安。我想着,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委屈了姨母,也就枉费了我们一番孝心。我算了算,只要每月添上十来两银子,不说鲍参翅肚,鸡鸭鱼肉总是没问题的。再则,两个表妹还年轻,正是大好年华,怎能不三不五时地做些新衣裳。满打满算,一年也就几百的银子。这点,我还是能想办法的。”
徐夫人一听这话,知道沈江蓠总算上了道,要拿银子出来。她不禁喜不自胜,上演了一出生动活泼的“嘴笑到耳朵后面去”。
沈江蓠见徐夫人笑得眯没了眼,她自己也颇觉好笑,接着说道:“家中产业虽然有限,但是之前的大宅子不是还空着么?既然没人住,何必费一起人在那里打扫看守?莫若租出去,那么好几进的院子,一年下来也能租个两三百的银子。”
沈江蓠眼见着徐夫人如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时的笑容像落入草丛的树叶,倏地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似乎马上就要电闪雷鸣。她丝毫不给徐夫人插嘴的机会,飞快地说道:“我都打听好人家了。那么大的宅子,寻常人租不起,租来了也嫌宽敞住不满。要么就分租给好几家,大人小孩的多热闹;要么就租给贩马的或者养猪的。院子大,他们正好盖一座卷蓬,养猪喂马。”
沈江蓠越说越得意,差点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而徐夫人简直恨不得一口老血全喷到沈江蓠的脸上!就知道她没安好心!那是她住了小半辈子的地方,将来还有传给孙子的——这公主府是富丽堂皇没错,可既不是徐家的饿,也不是她沈江蓠的。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沈江蓠两腿一蹬,闭了气,这屋子可是要还给皇家的。所以,徐府那老宅子才是自己的。
而且她精心布置过的庭院怎能用来喂养畜生!她住过的屋子怎能给那些下里巴人糟蹋!
一时情绪起伏太大,徐夫人一双眼睛差点停留在斗鸡的角度回不来!
她长大了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顺过气来,一句话直接问道沈江蓠脸上:“你……你怎么不干脆卖了那房子!”
沈江蓠明知这是徐夫人在讽刺,却假作听不懂,还正色劝到:“姨母,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屋子怎么说也是祖产,我和阆风小夫妻俩,还没挣下产业,就先卖了祖产,莫说传出去不好听,就是我们自己也过意不去。”
徐夫人觉得此刻只有一个深深的白眼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可是沈江蓠脸皮太厚,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姨母是长辈,要是您做主,非得要卖,我和阆风也不敢说什么。”说就罢了,她还一副小心翼翼的小媳妇模样。
真是呕死人不偿命!
徐夫人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们徐家……”她恨恨地盯了沈江蓠一眼:“我还有些产业可以贴补家用!”说完,她又故意添了一句:“虽然是我的嫁妆,但是为了一家人过日子,我有什么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的呢?我这就拿给你!”
沈江蓠明知那不是徐夫人的嫁妆,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讽刺自己小气,藏着嫁妆,不如她一心为这个家奉献罢了。
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看谁比谁不要脸?沈江蓠完全不为所动。
徐夫人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却只得去里间将她扣下的另一半账本拿出来。
沈江蓠立起身,也恭恭敬敬地接了,略翻了一翻,嘴角轻轻上扬,以无辜的表情故作惊奇到:“姨母的嫁妆田庄竟与阆风的祖产在一处呐。”
徐夫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沈江蓠这才笑意融融地告辞而去,只觉脚步前所未有地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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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状元,娶了娇妻,徐楚良的官职也终于下来了。金殿之上,他被钦点为枢密副承旨,正六品。
品级不高,却能经常与皇帝打个照面。将来皇帝在崇政殿处理政务,或者接见他国首领时,他都要侍立在侧,随事陈奏的。
这完全就是平步青云的架势。
散了朝,早有与他同科的进士闹着要去遇仙正店好好喝上一通。他顺手就拉上了萧栖迟。他可是深深地记得萧栖迟笑傲酒局的风范。有他出马,定能放倒满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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