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皇后也是这般考虑,那她怎会将那宫人送给太后责罚?
沈江蓠不想当被拆掉的桥。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告知太后,不过是顾虑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这个做媳妇的不想她太过操劳而已。你说,这样可好?”皇后笑吟吟地望着沈江蓠,等她的答复。
势成骑虎。
沈江蓠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她没有走过这条路,不知道前面是豺狼还是虎豹,不知道荆棘丛里能不能开出繁花。
她只知道,今生走至这一步,已比前世站得更高,拥有得更多。可也是到这地步才发现,越高真的越寒,越高也越拥挤。
金字塔尖上站得下几人呢?所以这上面的每一个人为了不掉下去,皆全副武装,手握刀兵。在这上面,空气都稀薄了,亲情又怎会浓厚?
她点了点头,话也不敢说满:“承皇后青目,臣女自当尽心竭力地办好。只是臣女年纪小没经过风浪,不熟宫中礼仪,又是第一次做这等大事,万一有了差错,万望皇后海涵。”
“表妹太客气了,我自然信得过你。”皇后的笑容反射出寒光:“放眼整个宗室,也没有表妹这般出挑又明白事理的人物。我知道你来之前被太后请去小坐。娘娘就是操心惯了,我跟陛下都很担心她的身子。你闲来无事,只管多去看看太后,陪她老人家说说话也好。”
这是要自己在慈恩宫探听消息么?
陛下是不是已经偏向皇后这边?
沈江蓠离开的时候,心事比脚步更沉重。
她倒向皇后,看中的是长远。她记得,太后的寿限还有五年。五年之后,这后宫真正就是皇后的天下。
而现在,后宫之中,不得不说仍是太后的天下。
莫说宫中得宠的妃子是太后羽翼,就连朝堂上后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反观之,皇后以及整个家族的势力都显得太过薄弱。
可只有在这时候向皇后投诚,将来待她势成,才记得,也才放心自己。
只是,自己能在这争斗之中太太平平等到五年后的开花结果么?
沈江蓠刚出门。皇后心腹的宫人换去茶汤,在皇后耳边轻轻道:“这景昭县主年纪小不说,奴婢听她方才言语,闪闪烁烁,能否助皇后成事也未可定。”
皇后端起新茶,润了润口:“你太小看她了。此人狡猾而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不是容易相与的。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连他们家正经太太都叫她给斗倒了,怎么会简单?”
既然要用沈江蓠,皇后必然对她的过往一清二楚。
已经快到丫鬟们等候的宫室,沈江蓠想得出神,不想肩上突然被人一拍。她整个人都跳了一跳,急忙回头,却是萧栖迟。
“嘴里都快能塞下鸭蛋了!”萧栖迟挑眉笑了笑。
“你怎会在此!”沈江蓠惊讶得还是没合上嘴。
“我今天第一日进宫,没想到就撞上了你!”萧栖迟的神色倒是平静许多,只是淡定的五官之下隐隐藏了几分得意。
因为他升官了,而且是在没有沈江蓠的帮助下,升官的。本来还打算当成惊喜,没想到第一日来报道就遇见了。不过,这样也算惊喜了罢。
他回思一想,自己能升官源头靠的还是沈江蓠。若不是她事先透露了祁年的消息,自己怎会在军中有意结交祁年,搭着这趟顺风车,从边境调回了京中。
两人仍在侍卫马军,但是进入了拱卫京师的禁军之中。他们这只骑兵主要职责是巡守皇宫,所以今日萧栖迟是来领衣服外加报到的。
沈江蓠听他所说,笑了一笑,心中自是高兴,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不过她,始终想不明白,既然萧栖迟不是重生,为何命运与前一世改变那么大?
“看你心事重重的模样,想什么呢?”萧栖迟的心情自然大好,他心里又将沈江蓠视为自己人,说话就随便了些。
沈江蓠此刻着实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排解排解,便一股脑将皇后的吩咐说了出来。
“我刚刚去凤藻宫请安。皇后说端仪长公主纵容下人强揽内务工程,从中得利,叫我写个表章揭发。”
萧栖迟皱了皱眉,延揽工程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值得皇后如此嘱咐。再说了,一个已经出宫建府的长公主,跟皇后应该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才对,好端端的为何要故意打击?
除非是借着打击长公主来打击其他人?与皇后有冲突的,那自然是后宫得宠的宫妃了,莫非长公主与宫妃勾结一气?
“这不是拿你当枪使吗?”萧栖迟替沈江蓠有些不值:“他们一家子的事情,干嘛拉扯上你?这事,成不成,对你都没啥好处!”
沈江蓠苦笑一声:“若是成了,我就是皇后面前有功的人了。”
“莫非你的县主之位是皇后赐的?”萧栖迟转得倒也快,接着又说:“就算事成,皇后记着你的功劳,可是你得罪了多少人?长公主不说,她背后的人呢?她们能放过你吗?”
“太后……”沈江蓠喃喃道,脑中不自觉又浮现起那个小宫女绝望而灰败的脸,似乎下一刻那张脸就变成了自己的脸,声音不禁有些飘忽:“太后,确实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什么!长公主背后的人是太后!”萧栖迟恨不能扒开沈江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花!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太后,就他一个现代人也明白,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斗法,那铁定是非死即伤。这种火她也敢玩!
而且根据他的脑补,在古代,当权者要你死,还不讲究人道主义,也没有子弹,一枪崩了倒也一了百了。万一搞些什么严酷刑法,像莫言写的那样,来个“檀香刑”,噢……活活折腾死……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急了,语气也不好起来:“我就不明白,你好好一个千金大小姐,瞎操的哪门子心!你投资我就算了,还跑到皇宫来站队!你要干嘛啊?权倾朝野啊?你就不能像古书里写的那样,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然后相夫教子。这样一辈子,既荣华富贵,又平平安安!”
这一串话说得急,沈江蓠好些词都听明白,什么“投资”?还是“头子”?在皇宫又站什么队?
撇去这两句,其他的她还是听明白的。可是见萧栖迟这俨然发怒的模样,她也不乐意了,自己跟他好好说话来着,他生的哪门子气啊?况且,凭他的身份地位,凭什么甩脸子给自己瞧?于是也竖起了眉毛,沉声喝到:“放肆!”
萧栖迟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放肆了”,可是心里的怒气又正蓬勃。而且这样一个小高中生,一副大人样的在自己面前说“放肆”,真的很有穿越的赶脚啊!
他捋了捋胸中怒气,自我安慰到:算了,算了,自己都奔四的人了,跟她一个毛丫头计较什么?她不懂,自己就好好说给她听嘛!
“我的意思是,县主已然享有富贵,将来出嫁也是不必发愁的。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是有保障的,不必掺和到这等事情之中。这种斗争是很危险的,搞不好有杀生之祸。”
沈江蓠颇有风范地挥了挥袖子:“其中风险,我自然清楚。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
萧栖迟是真的不明白了。在他看来,沈江蓠这完全就是放着富贵逍遥的日子不过而整幺蛾子。莫非她真的是有了不得的人生追求?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的苦衷。你不知道,身为一个女子,所谓荣宠富贵,皆来自他人赐予。这种感觉,如履薄冰。”沈江蓠说道此处,已然有些凄楚。
萧栖迟记得曾经读过杜甫的诗: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莫非这就是旧社会广大妇女的共同悲哀?看来,还是新社会的妇女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一个个地想穿越!穿过来干嘛啊?为封建王朝事业添砖加瓦啊?
“你不要贸然行事,待我打听得底细再说。”
这一点,沈江蓠倒是和萧栖迟想到一处去了,拿着这样一个不甚严重的名目,如何排除异己?只怕自己一动,便有不得了的后招。
☆、第46章 剩女姐妹花
对于买单这回事,萧栖迟几乎是习惯成自然。不论跟谁出去,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当然有其是跟女人出去的时候,他掏钱包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行云流水。
小时候,跟他爸妈交好的几个家庭生的都是女孩儿,也就是说在年少懵懂时,他颇有几个软萌软萌的青梅——虽然她们后来跋山涉水闯四方,长成了货真价实的御姐。
那时候,他带着小青梅们出去玩儿,就养成了买单的好习惯。因为出门前,他妈总是额外给些钱,叮嘱他,记得买单。
这不,他叫掌柜的算完了帐,顺理成章地掏出银子。楼上传来喝大了的喧哗声。他就一个人站在尺柜前,银子拿出之后,荷包明显地扁了一圈。
他倒不甚在意。买单的时候,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一个人走出来,默默地结账。要不然一群人挣来抢去的实在麻烦。
不过,当初他交好的那些人,一个赛一个地有钱,都是默默买单——有时候就是签单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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