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处一隅的装饰,都是宁妃喜欢的,攒金丝弹花软枕边的炕桌上还摆着她惯用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这柄扇子还是去年夏日内务府的新样式,阖宫只有一把,宁妃怕热,用了很长时间,直到秋日还在用。
那些日子宁妃总是燥热,明明身体已经虚空,却仍不断的往外冒汗,谁也不知为什么。
宁妃已经老了,二十五六的女子在宫中已是昨日黄花,她的年龄比皇帝还要大,这种岁月老去的差距是她心中所有不甘与自卑的根源,她的韶华渐渐暗淡,而他却同晨曦旭日一般在升起的熹光中。
岁月的隔阂,爱与不爱的鸿沟,她永远也填不满。
无宠的日子太长了,长得她已经放弃用情爱去勾引一个从未倾心于她的帝王,长得她希望用药物能使他留在自己身边,给她一个孩子。
在皎洁月光中,沈团儿看到宁妃彻夜立在廊下,淑仁宫门口的灯笼点起又熄灭,只剩她眼中疯狂暴戾的神色如潮起落。
宁妃已经被烈火般的心绪蒙住双眼,正慌不择路的要依靠自己研制迷药,又怎么会在意毫不起眼的燥热与虚汗?
想到这里,沈团儿有些倦了,她打开青瓷鹤九转鼎炉的网罩,从袖中掏出一枚蜡香丸丢进去,等香雾袅袅升起,才屈膝坐在罗汉榻下的脚踏上。
她已经习惯,即便室内再无二人,也不愿坐在宁妃生前的罗汉床上,淑仁宫正殿宽敞华美,雕阑玉砌,与她又有何干?
属于她的,也只有床边跪坐的脚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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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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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传言,得夏云端者得夏国。
夏云端,夏国长公主。从小倍受宠爱,更是夏国唯一的储君人选。有人说,长公主倾国倾城,身边美男无数;也有人说长公主凶狠残忍,杀人不眨眼;更有人说..........种种一切,究竟是怎样的呢?
为了朋友,她可以舍身相陪;为了亲人,她不惜双手染上鲜血;为了国家,她挺身而出.....
但庆幸的是,一路上有美男相伴相助,不离不弃.....
对于众多美男,她是无力感倍升、、打不了骂不过.....
第一百四十章 燕脂饮恨淑仁宫
长日徐徐,沈团儿闭目靠坐在脚踏上,感受夕阳落在身上的温暖,春日的霞光那么美,落在手上像是玫瑰凝成的胭脂。
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光影走过的声音,在黄昏琉璃的华彩中,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有些发冷,指尖却出了很多汗,腻得戴不住手上錾花玳瑁护甲,沈团儿掏出帕子将湿冷的薄汗擦掉,轻轻将手放到鼻翼上。
那么干净的一双手,怎么会有腥味?也许是方才出汗得多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看到小榻边香乳盒子,拿过打开,里面的玫瑰香乳已经干了,洁白膏面上泛着过期的姜黄,但玫瑰馥郁的香味仍在,好像一下能盖住方才若有似无的微腥。
香乳在掌心些微化开,沈团儿耐心涂抹着每一寸肌肤。
宁妃死去那一晚,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哭灵的奴才后半夜便回去了,只她独自一人跪在殿中为宁妃守灵,昏黄的大殿内雪白灵幡飞舞,宁妃死了,看着正中间的香桌,线香烟雾中金字黑地牌位,她流着泪哀泣,抿了又抿的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带着一股莫名的快意。口中念诵着往生经文,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佛珠上,心中却冰冷得只剩殿外骤雨。
一个声音在脑中不断回响:此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她,没有人攥着她的命。
忘了是什么时候,惊恐与忐忑在心底抽枝发芽,待觉察时刻,恨意的藤蔓早已丝丝缕缕缠绕了满心满肺,沈团儿只知道,她恨宁妃!恨宁妃言语中**的威胁,恨她看向自己轻蔑鄙夷的眼神,恨宁妃为了追逐自己的情爱却要用她与穆衡的性命来做赌注陪葬。
此后多少次午夜惊醒,沈团儿都这样告诉自己,有谁生来便是害人的?有谁愿意在花露清新的年纪双手染血?是宁妃不让她好过。是宁妃一心要断了她的念想!今日种种,都是宁妃咎由自取!
所以,她在为宁妃调制的别种香料中也掺了不为人知的成分,看着她一天又一天的闻着,配上自己特地献上的口脂,无异于催命慢毒。照这样下去,过不了两年,宁妃便只能躺在床上,与活死人无异。
只因为后来横生变故,她才不得已将宁妃推入池塘溺毙。
看着那张随涟漪扭曲的脸沉入池底。沈团儿胸口的无助与痛恨忽然喷薄而出。她恨宁妃。更恨杀人都要身不由己,她从未对命运强求过什么,逆来顺受得像是没有感情,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逼她?!
将毒粉一点点研磨在口脂时,沈团儿不是没有犹豫过,好几次她双手都抖得同筛糠一般,看宁妃笑意盈盈的夸赞她的香料口脂好用,她也曾有一瞬间的心软怜悯。只是当她刚要反省自己的邪恶时,便又听到宁妃用骄傲轻蔑的语气威胁她,那种高傲不耐的语气,像是对待一只脚下的狗!
沈团儿坐在脚蹬上,缓缓环视四周。这淑仁宫的每一个角落她都卑颜屈膝的跪过,每一块青砖都冰冷紧贴过她的额头。被像狗一样的对待,她怎么能不怨不恨!日夜积压的宿仇已经化作一块顽石,锋利的棱角无时无刻不硌得她喘不上气来!
每每向香料口脂中下一次药,她就能强烈感到杀了宁妃一次的快感!
沈团儿嘴角挂着冰冷决绝的笑意。视线模糊,她反复揉搓着一双柔荑,直到双腕酸痛,两手通红才停下来。
擦再多香乳又有什么用,那股血腥之气,怕是要终身陪伴着她了。
这双已经染血的手,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后.宫中一个疯狂的妇人,终于,也将她折磨出一颗扭曲的心。
绝望的恼意陡起,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面,领口微濡,她整个人抖得厉害,猛的一把抓起金丝海兽葡萄纹香乳瓷盒,尽力向外砸去,‘嘭’一声巨响,瓷盒子撞在‘杨妃醉酒’屏风上,锦帐被拽下来,杨妃婀娜的身段被撞出很大一个缺口,苍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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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殿外便响起宫人的脚步声,采韵慌忙冲进来,见沈团儿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的坐在脚踏上,身前是一地的碎玉渣滓,唬了一跳:“主子,您怎么了!”
胸口犹自起伏喘息着粗气,沈团儿掏出锦帕擦了擦冷汗,摇头到:“无事,方才有一只老鼠跑过去,我一慌,用盒子砸了它。”
众人皆送了一口气,已经有宫人收拾满地的狼藉,采韵忙将沈团儿扶起来,口中不住道:“主子还是到偏殿歇着吧,天晚了,这地方没地龙,忒吓人呢。”
殿外早已是夜色浓浓,沈团儿回到偏殿,略用了几筷晚膳,便草草歇下,待第二日晨时寿康宫请安过后,又来到清宁宫中。
出来迎接的是锦宜,见沈团儿独自一人立在清宁宫殿外不进去,忙上前福身:“奴婢给德主子请安。”起身后方余光见她身后并无二人,便顺势接过她装满花枝的手篮,扶了她的手,“德主子怎么一个人来,也没唤轿辇么?您若是不方便,随便使人来传一声就是了,奴婢也好派人去接。”
沈团儿微笑扶她入殿,笑道:“我在寿康宫请过安,本来是想回淑仁宫去的,路过御花园见花开正好,便折了几只带来同贵妃娘娘把玩。”
“德主子请罪,今天您可真是没来巧。方才贞妃来找贵妃娘娘,一道往敬妃的和宜宫去了。”锦宜示意底下人端茶,又亲自奉了,笑道,“娘娘走了好一会儿,估摸也该回来了。”
“那我便等一等,反正也是来找贵妃娘娘玩的,晚一会儿也没事儿。”沈团儿从善如流,又指着桌上手篮中的鲜花道,“你去拿个白釉薄胎瓶来,我先将这些花插上。”
锦宜摆了几份糕点,便福身领命去了。
沈团儿目光在殿中伺候的侍人脸上转了一圈,发现并无那日内监的身影,才拿起花枝细细挑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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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回来时,沈团儿已插好了一瓶杏花。粉白各数枝,繁花丽色,艳态骄姿。
容萧见她来了,也不惊讶,只笑道:“方正在和宜宫同他们说话,便来人传说你来了。可等时间长了?”
“臣妾看御花园杏花开得好,便给娘娘摘了几枝来。”沈团儿浅笑,歉意道,“没想到扰了几位娘娘雅兴。”
“哪有什么雅兴,她们是缺庄家。拉我去打叶子牌呢。我一向不惯玩那个。没一会儿就输个囊空。才被放回来。”容萧微笑,“你先坐着,且容我去换衣服。”
“是,娘娘请便。”沈团儿略一侧身。便在桌边坐下,目光却若有似无落在容萧身后微微瑟缩的双陆身上,他的眼神愈是躲闪,沈团儿便愈加料定心中所想。
待贵妃带着人进了内殿,沈团儿拨弄着花瓶中的杏花叶瓣儿,吩咐道:“哎,你去帮我把剪子递来。”她语气极随意,下颚扬起的方向却朝着双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