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伯恭却一摆手,冷声道:“不必了,都下去,省得我瞧了心烦!”
众人忙屈膝应了,鱼贯着往外走去,君璃也跟其中,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腹诽,渣爹也不知是外面触了什么霉头,她才不会傻到留下来当现成出气筒!
不想君璃才走出没几步,已然被君伯恭发现,冷声唤住了她,“……见了尊长不知道行礼问安,反倒视而不见径自便往外走,这是谁教你规矩?”
君璃心知他是有意找茬儿,心中“切”了一声,人已满面笑容上前几步屈膝福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女儿给爹爹请安!”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渣爹就是有再大气,见她满脸都是笑,也不好真不识趣对着她发作了吧?
只可惜渣爹显然没这个自觉,见君璃笑靥如花,不由越发怒不可遏,真个不识趣对着她发作起来:“你还有脸给我请安!正是因为你,我才沦为整个礼部衙门笑柄,你还有脸给我请安!我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又怎么可能安得起来?”
一想到今晨方到礼部衙门,那个向来与他面和心不合礼部左侍郎便当众“夸”他‘君大人可真真是一位大度好父亲,连和离了女儿要大归,尚且那么大阵仗,生恐全京城人不知道君大人爱女心切似,可见君大人之不拘小节,佩服,佩服,我等俗人实是自叹不如啊!’,君伯恭便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早之前同意君璃大归回来之际,君伯恭已知道自己类似今日这样遭遇是少不了了,但看君璃巨额嫁妆份儿上,他觉得自己忍一忍也没什么,面子虽重要,又如何及得上里子重要?何况此事君家虽丢脸,到底丢脸不过作为男方汪家,且君璃终究是他亲生女儿,所谓“虎毒不食子”,指不定旁人知情后,还会赞他一句“爱女心切”,反而不觉得他丢脸了。
万万没想到,君璃竟只回来了人,巨额嫁妆却全留了府外,让他些微里子都未得到,为此他已经够生气,谁曾想他没得到里子也就罢了,竟连面子也一块儿失了,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又有什么理由不对害他被耻笑罪魁祸首君璃大发雷霆?
只怕丢脸还是其次,重要是他想要财物竟一分一毫都未得到罢?
君璃暗自冷笑,待抬起头来时,眼里却已是蓄满了泪水,挂眼角将落未落,像水晶般晶莹剔透,纵是再铁石心肠人见了,也会不自觉心软几分,“原来昨儿个爹爹与母亲说此番并非全是我错,我受了好大委屈,让我只管安心家里长住话都是假,其实爹爹心中终究还是嫌我丢脸了……”
说着,声音越发哽咽,“想想也是,爹爹可是堂堂从二品大员,京城里响当当人物,有我这样与人和离大归女儿,确是一件极丢脸之事!既然爹爹嫌弃我,我便搬出去便是,也免得再连累爹爹清誉!”
顿了一顿,越发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女儿以后不能爹爹和母亲跟前儿孝了,还请二老千万保重自己,女儿惟有日日焚香祝祷,祈求上苍保佑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君璃一边哭,一边暗自冷笑,她一定会日夜祈求上苍,保佑渣爹和便宜后娘早登极乐,去西天相亲相爱,关键问题就于,他们舍得让她就这样离开吗?
果然君璃话音刚落,杨氏已上前一把搀住了作势欲下跪她,嗔道:“你这孩子,说这些傻话儿做什么呢,你爹爹也是一时气急了,所以才会说了几句气话,你又怎能因你爹爹气头上几句话,便要搬出家自个儿另住去?这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咬着时候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好孩子,别生气了,真气坏了身体,你爹爹事后还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儿呢,你也是知道,他素来便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一边说,一边冲君伯恭直使眼色。
君伯恭接收到杨氏眼色,会过意来,心下虽仍气得半死,却也真不敢再说君璃,惟恐再惹急了她,她便真搬出去了,因抿紧嘴唇,将头偏向了一边。
杨氏说完,见君璃仍只顾着哭,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自己话听进来,只得又道:“要不,就让我代你爹爹给你陪个不是?”
真让她给自己陪了不是,只怕要不了半日,整个君家上下就都知道了!
君璃一脸惶恐,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让母亲给女儿陪不是?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母亲实折杀女儿了,女儿无地自容!”
杨氏闻言,立刻打蛇随棍上,一脸惊喜道:“这么说来,你不生你爹爹气了?”
“女儿怎么敢生爹爹气?”君璃大急,“女儿性命都是爹爹给,爹爹再怎么骂女儿,那也是应当,女儿怎么敢生气?女儿只是心里难过罢了……”
杨氏就笑了起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既是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你可万不能因此就与你爹爹生分了!好了,你且先回你自个儿屋子去罢,待明儿你爹爹气消了,我再来为你们父女做个和事佬,你看如何啊?”
君璃嘴上犹道:“女儿真个没有生爹爹气……”心里却是真个不想再留下看渣爹与杨氏无耻嘴脸,因顺势与二人行了礼,低头“含泪”退了出去。
☆、第三十二回 家常琐事
章节名:第三十二回 家常琐事
君璃方走出正院大门,脸上哀戚之色已然不见,只剩下满满嘲弄和不屑,君老头儿与杨氏若真舍得赶她出君府去,那她反而要谢天谢地了,只可惜二人还没得到她巨额嫁妆,又怎么可能会赶她出去?好言好语哄着她还来不及呢,既然二人非要自个儿将腰弯下来,那就别怪她骑上去!
回到流云轩,就见谈妈妈与晴雪正站正房前台几上,对着她之前才挑中那六个丫头训话,“……咱们小姐虽是个和善人,但终究是主子,尊卑有别,若是谁敢见小姐性子软善,便对小姐话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就别怪我不客气,即刻去回了夫人打一顿,再撵出去!你们都是府里家生子,父母亲朋都府里当差,果真到了那时候,丢可就不是你们一个人甚至一家脸面了!”
众丫头忙都唯唯诺诺称“是”,有伶俐又即刻赔笑补充:“奴婢们一定会心力当差,服侍好小姐,不叫小姐烦心!”
谈妈妈点点头,威严道:“你们能这样想,就好了……”话没说完,忽一眼瞥见君璃已进了院门,因忙与晴雪一道迎了上前,屈膝行礼道:“小姐回来了!”
君璃点点头,小声笑道:“方才瞧你们训话时,还挺似模似样嘛!”
谈妈妈闻言,也小声道:“她们可都是家生子,又是夫人选上来,谁知道信得过信不过?先把丑话说前头,等小姐想发落她们时,也就不怕落人话柄了!”
“妈妈虑得极是,有妈妈打理流云轩,我再没什么不放心了!”君璃毫不吝惜自己赞美,“且叫她们都先散了罢,我有话与你们说!”
谈妈妈应了,上前命众人道:“小姐开恩,许你们半日假,回去收拾东西兼与素日要好姐妹话别,等明儿正式当差后,可就没这么自由了!”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该断好趁现断干净,一旦当了差,可就不是你们想见谁,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了。
也不知六人里有几人听懂了谈妈妈言外之意,反正六人都恭恭敬敬应了:“妈妈放心,奴婢们理会得了!”
又正式与君璃见过礼,称了“小姐”后,方鱼贯退出了流云轩。
这里君璃方与谈妈妈晴雪一道进了屋子,又命二人小杌子上坐了后,方正色道:“打小儿你们两个便跟着我,我心里,你们便是除了珏弟以外,我信任人了,如今我有几句话与你们说。”
二人见她说得郑重,忙都挺直了腰肢,正色道:“但凭小姐吩咐。”
君璃本意并不想将气氛弄得这般严肃,因摆手笑道:“没这么严重,你们放轻松些!我是想告诉你们,如今咱们屋里多了六个人,虽说我只打算让她们当些扫地打水差事,一般都外间伺候,无事时不能进内室,但你们日常说话行事时,仍得比素日谨慎一些才是!”
“小姐放心,我们明白!”谈妈妈忙道,知道君璃防是谁,因又压低声音道,“平日里小姐不时,我也一定会看好她们,不叫她们踏进内室半步!”
君璃点点头:“如此甚好。”虽说她房契地契等真正值钱东西都未带进君家,不怕有人进自己卧室,但她还是希望外人能不进去,便不进去好,省得她有被侵犯**感觉,毕竟连锁儿坠儿这两个前君璃陪嫁丫头,她都是无事时不叫她们进内室伺候了,何况这六个疑似“粽子”“空降部队”?
此事说完,君璃又说起过几日自己要出去一趟之事,之前她已与二人略略提起过:“……我才已回过夫人,夫人也已答应到时候给我派车及跟车人了。”
谈妈妈闻言,不由急道:“真坐了府里车,跟车人也用府里,岂不是小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一位都能即刻得知了?”
“难道咱们不坐府里车,不用府里人,那一位就能不知道咱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了?”君璃反问,“还不如过了明路好呢,省得到时候被人说我抛头露面,败坏家风!”
她就是要让渣爹与杨氏看得见却吃不着,就好比那毛驴身前吊着胡萝卜,若没有那根儿胡萝卜,又怎么能让那只蠢毛病完全按照主人心意来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