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三娘子你这个年纪……也有媒人上门了吧?”
“哪有?!”林碧落矢口否认。跟李班头谈论这事,总有点诡异的感觉。难道是最近二人太熟了,她几乎隔天便要跑一趟?又或者……他忧心自己万一嫁了,铺子不能陪嫁,开不下去了,断了他的一笔收入?
“李师傅,你别担心,我才不会嫁呢,我还没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处。瞧瞧我二姐姐,最近愁的跟什么似的,我都担心她嫁过去了被婆家人欺负。”
十二郎笑嘻嘻从外面探头进来,“三娘子,你都敢当街打人了,难道还怕嫁出去被人欺负?”要智谋有智谋,连姐姐都被她欺负的大哭……该动粗时就动粗,该软时软该硬时硬,按照少将军教导的理解,这就是:兵者,诡道也!
今儿他跟着三娘子出门的时候,被二娘子堵住,有幸聆听了一番她的“对敌高论”,深觉受益不浅,至少将来自己娶了媳妇儿,可谨记三娘子的理论,适时实践,化解自家后宅危机。
——不过他娘早亡,想来三娘子的理论还是不能一一实践了。
林碧落被他揭了老底,板起脸来痒怒:“十二郎,你再多嘴今儿便留下来给李叔做个使唤的童儿,端茶递水,下厨烹煮,如何?”
十二郎连连摆手:“饶了我吧三娘子!我以后再不多嘴了,下厨这种事,还是你来吧?我只负责买菜就好了!李叔自上次吃了你做的水煮肉片,赞不绝口,还想着再吃一回呢是吧李叔?”
事实上,赞不绝口还想着再吃一回的是另外一个,只是他不方便提而已。
林碧落回去之后,也在家中试着做过一回,何氏吃不了辣,只尝了一口,林碧月也少吃辣,唯独林楠吃的大汗淋漓。
后来为着照顾何氏的胃,她便没再做过了。说起来她自己也对这道菜垂涎三尺。
十二郎被三娘子派出去买菜,三娘子与李富贵讨论铺中家具。楼是李富贵跟着查恩盖起来的,楼里的尺寸他皆熟悉,因此楼里要摆什么样的家具,具体用途乃至尺寸都在可讨论的范围。
十二郎从大门出去,顺脚拐到隔壁,拿了银子给灶上侍候的婆子,嘱咐她去买菜,按着三娘子的叮嘱,什么要买猪腰上那条嫩嫩的眉肉之语,便拐到了正房去寻楚君钺。
他近日新得了个情报,要来禀报一声。
“少将军,我听得最近林家的楠哥儿与邬家二郎闹别扭了。”
少年人闹别扭,与他有什么相干?
已经过了中二病时期的楚君钺回想一下少年时代与营中兄弟意见不合,都是用武力直接镇压的,谁不服拿拳头去校场上说话,便毫不犹豫的给出了意见:“拉到没人的地方好生打上一架,不就解决了吗?”
十二郎哭笑不得:“我的少将军,你当这是在军营呢?邬家二郎倒是个练武的,可是林家哥儿却只会读书,若是真打起来,那是必输无疑。”
“这么弱啊?”楚君钺表示这不难:“你闲了也教他几招,若是教不了,带过来我教便是。”
十二郎瞠目结舌:“少将军,楠哥儿与邬家二郎闹别扭,是因为邬二郎说要央了他娘请媒人去林家提亲。”
“提亲便提亲嘛,有什么好闹别扭的?”楚君钺说完了,才猛然间想起来,林家二姐儿已经订了人家,家中只余林三姐儿一个女孩儿还未有人家。
“这么说,邬二郎要提向三姐儿提亲?”
楚君钺这下可坐不住了——眼看着到手的媳妇儿要飞了,这可不行!
他连水煮肉片也顾不上等着吃了,直接奔回府去跟楚夫人商议婚事去了。
楚夫人对儿子肯娶妻那是喜出望外,可是当听到儿子相中的儿媳人选不但年纪小,还是个商户女,便是要成亲也得三年之后,顿时有几分泄气了。
“阿钺,就算你想提亲,可姻缘之事,总得双方父母都同意。咱们家若是贸然请了人去提亲,你觉得对方父母可会同意?”
“她阿爹已经过世了。”不过想想林碧落对权贵人家的态度,楚君钺觉得,她同意的可能性十分的小。
“居然是寡妇拉大的孩子?”楚夫人实在是太好奇了。幼子这是在军中呆傻了吧?
市井商户,寡母弱女,她几乎已经脑补出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惯会装可怜博男人的同情。特别是像阿钺这种一直在军中长大,对男女之情几乎没什么经验的男子,偏又热血上头,有一腔侠义精神。
“你不会是……什么时候救了她吧?”
“阿娘你怎么知道?哪个小兔崽子向您透露的?”楚君钺惊道。
楚夫人心中了然,恐怕还真如她所想。高门大户里,正室最讨厌遇上这处女子了,楚楚可怜情深一片,打着真爱的名头,只要求待在男人身边,哪怕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当然这类女子的最终目标决非为奴为婢。
只是男人们有几个能看得穿?只觉怜香惜玉的紧,恨不得将自己所有都捧到她们面前……真没想到三郎也遇上了这样的女子!
楚君钺有些可怜巴巴的向楚夫人讨主意:“阿娘,你总有法子的吧?”态度不亚于小时候向楚夫人撒娇磨一件玩具。
楚夫人被儿子这难得的恭顺样子给弄的心软无比,只觉此刻便是小儿子求她给摘星星,她也愿意爬梯子往上爬——谁能理解她一腔母爱无处倾泻的痛苦?
不过唯独这件事情,她不能答应。
可是不能答应归不能答应,却也不能表面上明着拒绝,而是要想法子让那女子知难而退才好。而且这事弄不好,便要将儿子推到那女子的怀里,母子生隙。总归还是要谨慎才好。
“不就是娶妻嘛,阿娘可盼了许久呢。待改日阿娘去瞧一瞧那女孩儿,若是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阿娘便遣媒人去她家提亲?”
楚君钺却不知道楚夫人这心中的弯弯绕,只当她真心答应了,便预备高高兴兴回去吃饭,却被楚夫人留下来陪她用饭,他只能忍着回去吃林碧落做的水煮肉片的冲动,耐下性子来陪楚夫人用餐,只不过心里猫抓一般,难免露了几分行迹,倒教楚夫人暗暗心惊:莫不是他已经在外面与这女子住到了一起?不然怎的便似屁股被火烧了一般坐不住。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有些地方专门调教了女子,编排出个可怜的身世,专门来套牢贵族子弟,获利极丰。难道三郎遇上这样的团伙了?
楚夫人到底是高门大户里出来,虽则嫁给了楚老将军之后,老将军后院清静,也没妾室通房让她练练手,可是该知道的她却一点也没少知道。当下不动声色的陪着儿子吃完了饭,又道不放心楚君钺住在外面,哪怕他不肯住回来,也好教她身边的丫环去瞧上一眼,他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免得将来万一家里有什么事,或者她有个头疼脑热,倒找不到儿子。
楚君钺正在高兴之时,只当办妥了一件大事,对他阿娘也没什么可怀疑防备的,觉她说的在理,便同意丫环跟着过去瞧一瞧,好回来向楚夫人禀报。
那丫环乃是楚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红绫,生的俏丽,先时楚夫人还有意想让她去侍候楚君钺,只可惜后来发现他对自己预备的女子全无兴趣,便打消了这念头。
红绫跟着楚六到了秦钰的外宅,见这宅子颇富贵雅致,且楚君钺的住处并无女子出入,仅有几个老婆子专事灶上院里烹饪打扫之事,听说少将军的房里是楚六或者他自己在整理,便放下心来,回来向楚夫人禀报。
楚夫人有心派她长驻在秦钰的宅子里做个间谍,生怕又惹的儿子烦恼,再找个宅子避起来,只得作罢。心中暗暗发愁,也不知道那商户女是个什么样人物,倒将她唯一的儿子给迷成了这般。
不提楚家母子各怀心肠,却说三月底,邬家大姐儿邬媚出嫁,左邻右舍齐来吃酒,林家乃是姻亲,更不能不去。一大早何氏便带着打扮好的儿子闺女齐赴邬家吃酒。
林楠与邬柏闹了别扭,只因邬柏向他试探,想求了谷氏去请媒人上门提亲,林楠下意识心里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邬二郎一直与他交好,是打着他三姐姐的主意?!
这念头一旦涌上来,便再不能消下去,当即便同邬柏翻了脸!
邬柏没想到一向温厚的林楠脾气这么大,都有点被吓住了。他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极为正常之事吗?
这误会与别扭,都不知道从何解释?
况邬柏压根不明白,楠哥儿生气的原因。
这事,十二郎不过是偶尔听到,他连林碧落也没说,便悄悄捅给了楚君钺。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三姐儿,十二郎觉得很好解释。
——万一三娘子与邬二郎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有情妹有意,还有他家少将军什么事儿呢?
娶媳妇这种事,不过各凭本事!
十二郎觉得,适当的用点小计谋,也无可厚非。
邬媚的亲事办的很是隆重,谷氏带着林碧云在二院里迎客,见到何氏十分的亲热,打过了招呼,又拉过三娘子来打量,心中暗笑,自家傻小子阿柏眼光倒不错,瞧中的女儿家不仅模样越长越俊,人也爽利能干,瞧着就有一股机灵劲儿,笑起来又十分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