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似重新积蓄了勇气,她推开了楚君钺,笑的眸子里全是泪花:“你愿意为了我去求圣上,可是我不愿意!楚将军与楚夫人也不愿意!我不愿意背着罪名嫁给你,也不愿意永远因为身世而躲躲藏藏,担心会连累了谁!我想要堂堂正正立于这世间,堂堂正正的活着!”
她往后退了两步,又靠到了马腹之上,眸中泪水缓缓而下:“阿钺,求你成全!”
楚君钺心中刹时痛的厉害。
他从不曾体会过这种感情,求而不得相爱却不能厮守在一起……
可是他不能无视她的请求,无视她这样泪眼朦胧的求他成全!
楚君钺大大的后退了两步,面上全是痛楚,却一个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本来便是不擅言辞的人,在感情这条路上都是摸索着向前,偶尔有护卫出主意,却全是猪队友,没一条靠谱的。
林碧落翻身上马,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的哆嗦,也不知是心里难过还是上次摔了之后的后遗症,她最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窜了出去,只余楚君钺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小校场……
☆、100 醉酒
五月里,紧锣密鼓的筹备了数月之久的三家半闲堂分店开张,除了家里提供的小食花果茶的利益来往,因着这三家店是林碧落亲力亲为助三人开的,她又要定期去铺子里巡查,王益梅几个便提出,每年自铺子里的总收益里提出百分之十给林碧落。
林碧落考虑到林家产业要留给林楠,她也只是分一次,也对得住自己这么辛苦了,便痛快应了下来。
何氏被闺女完全甩开了手,小型食品加工场倒办的有模有样的,大约是因为初次掌舵,她极为用心,送到其余三家分店里的小食以及花果茶质量都非常好。
林碧落再三叮嘱,吃进嘴里的东西,一定要保证卫生,味道反要靠后。何氏将她这话牢记在心,家里新买的仆人但有不卫生的举动,便会受罚,若用心便会有奖励,奖罚并重的机制却是林碧落出的点子,只是难得她执行起来竟然也不曾手软。
邬柏他们的武馆与其余几家武馆比武,林碧落没有依约参加,却在比武之后约了他出来。
他那帮师兄弟们见得前来约邬柏的少女穿着不俗,尤其容貌极其出色,便暗中交头接耳,暗赞这小子有艳福。
林碧落将邬柏请到了酒楼,要了个包间,点了一大桌了菜,见得邬柏狼吞虎咽,只觉打了几日腹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邬柏还当她是为了专程前来犒劳自己,虽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三姐儿与自己的情势天差地别,便是这桌子菜也不是他们家能够随便点得起的。
待他吃完了,伙计换了热茶,顶着少年火热的目光,她才万分艰难的开口:“阿柏,我们不能成亲了!”
邬柏被一口热茶呛住,猛咳不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整个人都透着股慌乱:“三姐儿你没说错吧?我……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我跟小师妹真的没什么的,都是那帮师兄们在瞎起哄!小师妹……小师妹她是喜欢我来着,可是我不喜欢她啊!”
林碧落发誓,在此之前她真不知道邬柏还有个小师妹的。听得他这么说,她反倒放下心来,连忙安抚他:“阿柏,并非是你与小师妹的事儿。我不知道你与小师妹有什么事儿……我完全不知道。”
“那是为什么呀?”邬柏只觉方才咽下去的食物沉甸甸堆积到了胸口。
林碧落苦涩一笑,“有些事情,我从来没告诉过你,阿娘也没告诉过你们家,原本便是我们不对,不应该瞒着你们!”她将自己身世娓娓道来,又将亲身父母的去向告之,末了才道:“这事儿若能瞒着,我也不能安心与你成亲。万一哪一日事发……”
邬柏被这件事情惊的呆住,他忽想过很久以前,林楠曾经问过他,假如忽然知道自己的阿姐不是亲的,应该怎么办?
那时候他丝毫不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何氏听到林碧落的话,如遭雷劈。
事情没有暴露以前,她总存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女儿既然也能过上好日子,只是名份上到底差了一层,从郡主的亲外甥女变做了来历不明的义女,可是终归生活不会差,还念着最好的书院,她却忽然跑来要退亲。
退亲这事儿,何氏不是没想过。
当初订的匆忙,后来发生了林碧落坠马摔伤事,她心中便觉得对不住邬家,不是因为林碧落失了贞洁……而是因为她的身份也许会引来一系列的变故,而邬家是毫不知情的,却也不能排除也许可能会有的被牵连其中。
现在林碧落提出退亲,她并不觉得不能接受。
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林碧落不但提出退亲,还提出过完了年,她便准备长途远行,回边陲去。
——这简直是在剜她的心肝肉!
边陲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不曾亲见,可是周大娘的话里话外都透着悲沧之意,想也知道日子有多难熬。
她不由抱着林碧落大哭。
“三姐儿……阿娘……当初郡主将你给了我,你便是我闺女!郡主是要你过好日子的,你自己却要往边陲去,你让阿娘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想到她小小年纪便决然远行,不止是丢掉上京城中的荣华富贵,安稳日子,还有清白的身份。
当年义成郡主与容大将军皆是被流放的犯人,哪有可能再重新回到上京城?
难道要她的三姐儿也永生永世背着罪民的身份在那苦寒之地生活下去?
何氏只觉心里痛的不行,又知道她年纪虽小,向来说一不二,那悲痛便又加了一层,直抱着她号啕大哭,只盼她能改变主意。
林碧落拿袖子替何氏拭泪,眼里有泪花滚落,人却并不至失态,“阿娘,能得你抚养一场,我心中感激至深!可是这件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我若再不走,若是等事情将来无法收拾之时再走,便晚了!”
何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三姐儿在家里藏着掖着,在市井百姓家里乖乖长大尚且让她担心,何况是被接到了郡主府?那等于增加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机会。可是这些事情由不得她来作主,义成郡主的性子谁能拗得过?!
何氏歇斯底里的哭了一场,转天便亲自去邬家退亲。
谷氏与邬捕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想到邬家也是忠厚人家,何氏万般无奈,唯有将林碧落的身世道明。
“难道阿柏竟然知道了?这几日都不肯出门,只将自己关在房里……”谷氏讶异不已。
何氏十分难堪:“三姐儿已经亲自找过了阿柏,想来是全盘告诉他了!”
谷氏说不出话来。
原来好好的媳妇儿,再过个一年半便能办喜事,况且又是自家儿子可心可意的,那孩子她也喜欢,哪知道中途出了这事儿。
哪怕她再宽厚,也觉得被欺骗了。
“亲家……你……”又想想当初乃是邬柏心心念念,非要娶三姐儿,她也曾明示暗示过好几次,都被何氏婉拒了,后来有了将军府的提亲,何氏这才下定了决心。
想来这便是何氏做也的选择了,宁可让三姐儿嫁进寻常百姓家,也不能入高门。
她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还是庆幸何氏没有瞒到底。
试想想,三姐儿若是嫁过来,万一她的身世曝光,邬家岂不是跟着要遭殃?
当机立断,谷氏也未再与邬捕头商议,也未与邬柏通气,便与何氏退了订,将两家订亲之时互送之物退回,又退了庚帖,婚事便算作罢了。
这里邬柏还不知道,只关着房门思考对策,那头谷氏已经替他将亲事退了。
且谷氏自来知道小儿子心系三娘子,生怕他知道了闹将起来,况且何氏也说起,林碧落已经决定年后便去边陲,不会再回上京城,只要林碧落走了,哪怕小儿子再想,也莫可奈何了。
她是决意瞒到底了。
待得邬柏过两日从房里出来,见得谷氏欲言又止,谷氏心中便知,这小子定然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家里三娘子的身世。可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说,只回武馆去了。
谷氏心中便想,亏得何氏还算厚道,亲自来说明情况,又退了亲。不然依这小子的想法,大祸临头都不知为何。
她心中对林碧云也有了几分微词,每日里便有些不痛快,有心说几句,但林碧云生的长孙已经六个月了,孩子每日咿咿呀呀极为讨喜,连带着她对媳妇儿的那份不满便渐渐消弥。
邬捕头知道了谷氏退亲之事,也只沉吟道:“咱们这般着急退亲,会不会有些……怕事儿?”反正三姐儿已经决定了要回边陲,这亲是退定了。为何不索性再拖一拖,只道自家不是那等怕事的人家,让何氏多走几趟,心中恐怕会感怀亲家仁厚。
如今刚听到了此事,便立刻要退亲,倒显得他们家有点薄情寡意了。
谷氏可不像邬捕头那般在官府里混过的,对求个好名声之类的全无概念,只觉事出紧急,何氏提出要退那真是阿弥跎佛,最好立刻将关系清理干净,免得哪日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