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缙有些头疼,他想要好好同贤妃说说:“贤妃,那样的孩子是怪胎……有哪家的孩子能长出三只手来!就算留在宫里长大,日后别人要怎么看他?朕也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好?”贤妃的哭里夹带着笑,像是已经疯了一样:“皇上,臣妾只问您一句……如果……如果这样的一个孩子……是元昭仪生出来的……您……还会毫不留情地处死他么……?”贤妃的声音传入齐缙的耳蜗里,字字戳进他心中。
齐缙不知道,这样的假设让齐缙无法回答,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贤妃再次呵呵笑了起来:“皇上不会吧……?哈哈……所以并不是因为这孩子是个怪胎……只是因为那是臣妾的孩子是不是……!”
贤妃癫狂地笑着,笑得齐缙心里都有些害怕,他的语言略显苍白:“贤妃,你别这样……”
“皇上让臣妾别怎样?”贤妃转过头来再次对上齐缙的眼睛,齐缙第一次觉得,一向强势的贤妃,也有柔弱的一面。
“臣妾还能怎样……那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啊!皇上您怎么可以就这么处死了他……臣妾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臣妾……求您……”贤妃的声音越来越来,越来越弱。
而齐缙呢,早就不忍再直视贤妃现在的样子,逃避似的转过身去了。
贤妃抽泣的声音,也渐渐地微不可闻。齐缙有些奇怪的侧过身。
忽地,他瞳孔一紧,颤抖着大喊道:“来人!来人!霂佑!快传太医!”
齐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曾经是自己在做皇子时,唯一的侧妃。而现在的她,正倒在地上,中裤上染满了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阿暖会坚持双更 至少持续一周。
大家开心吗?
不过也可能会有例外一两天,但是怎么说呢,我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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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崩
贤妃娘娘血崩了!
这个消息从乾清宫里传出,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刚刚回宫歇下没多久的君言,贤妃与婉淑媛不得不再次整装出现在翊坤宫里。
这一次,皇上也到了场。不,应该说是,是皇上发现了血崩。
齐缙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贤妃,鲜血染红了她素色的中裤,并且红色还在蔓延。
太医来的很快,本就在贤妃进入御书房的时候,齐缙就让霂佑去找了太医。
再怎么样,御书房里也是不能诊治的,贤妃又被挪回了翊坤宫。
站在门外的璎珞全程看着这些,一语不发,而挽歌早就不知去向。
翊坤宫里气氛极其压抑,连君言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偷偷用余光瞄着上座的皇帝。坚硬的侧脸一丝表情不透。
君言想着,他是难过的吧。亲眼看着曾经自己的枕边人倒在自己的脚下,倒在血泊之中。
听宫人们说,送来的时候贤妃已经气息游离了,大家都知道,贤妃可能活不过这一天。
可后宫众人被贤妃压制了太久太久。
以至于这么突然的告别,让妃嫔们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么强势的贤妃,那么盛气凌人的贤妃,那么手段过人的贤妃。
终究抵不过孩子这一关,君言站在人堆里,她忽然在想,如果贤妃没有冒雨去找齐缙,如果挽歌没有出言刺激。
那么贤妃是不是就不会死?
翊坤宫外的雨势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来往进出的太医药僮侍女无一不是裙裾皆湿的。
黑云累累,像是化不开的浓墨,笼罩在整个京城上方,奔腾汹涌的雨水再也无法停歇。
如贤妃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不断的向外涌出,漫在昔日穷奢美丽的苏绣万花携瑞织锦床帏之上,藕荷色的锦缎上,一大片一大片深红的血迹晕成诡异的形状,犹如那个诡异的孩子,绽放出妖冶的样子来。
君言是见过那个孩子的,她甚至有些不敢回想当时的场景。
在昏暗的临时产房里,她看到被宜妃抱在手里的那个孩子。
他有三只手……有一只还向自己伸来……君言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牛鬼蛇神嘛?
相信。
因为她自己实实在在的重生了,君言相信轮回,相信神明。
君言闭上眼睛,那个画面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产房里悠悠燃起的安神香,透出袅袅青烟,自鎏金香炉里徐徐而出。
那三只手的新生儿,或许是因为早产的关系,显得十分瘦弱。紫红的皮肤让人看着就心生恶心之情,更别提那向自己摇晃的三只手臂,和扭曲的五官憋在一起的哭声。
君言甚至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就当场晕了过去。
想到这里,君言惊恐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抓住身后缓竹的手,攥地很紧。孩子已经没了,那么贤妃呢?难道这个孩子真的是上天派来收贤妃走的佛童嘛?
君言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想法从脑海中挥去。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恐怕…恐怕…贤妃娘娘难以撑到明日。”张太医在这宫中待了十二年了,经历过的宫妃命妇生产有异状,也不在少数了,却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
他支支吾吾的向皇上禀报着贤妃的状况,声音颤抖着,历来因为医治不好上位者而被迫陪葬的医官绝不在少数,上位者的性命,似乎就一定比谁都重要似的,一人死了,还要连带了许多或相干,或不相干的人一同共赴九泉。
皇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张太医想的那么愤怒,只是蹙着眉,淡淡的道了一句:“明日?”
“许是……今夜……酉时……”张太医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齐缙的神色,慌忙低下头。
“酉时……”齐缙默念了一遍这个时辰,六宫中人都远远的站着,听着宫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来往宫人的脚步声。
却听不见张太医,皇上的对话,听不见一句,对于贤妃不可一世的一生的简短终结。
“娘娘,娘娘……”医女小声的唤着贤妃,身未死而神已灭,这样的人,纵然华佗再世也救不会来了,临到了了,没有子嗣,没有家人,没有夫君,连贴身近婢都没有陪在身侧,若是贤妃娘娘神智尚且清醒,会怎么样呢。
医女官没有唤回贤妃,她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躺在活色生香的苏绣织锦上。
霂佑让身边的小内侍绕过一旁悄悄将太医说的话告诉了缓竹,缓竹附在君言耳边,把酉时二字吐出。
难道自己忘了贤妃的种种手段吗?难道自己忘了贤妃对大皇子下的阴狠毒手嘛?难道自己忘了在后宫之中贤妃的处处针对嘛?
君言心里忽然觉得极为难过,尽管这是她的敌人,是她的对手,她本不该有这样的恻隐之心,她还是觉得一种深深的痛。
贤妃何氏璃枝,自皇帝为亲王时纳入侧妃,辰统元年,封贤妃,协太后,理六宫,姿瑰逸,性嘉贤,兄长为当朝一品大将军何琛,手握朝庭重兵,为国家社稷守边关要塞,官宦仕女,天秉姿容。
封妃之后,也曾一时专宠,风头无两,艳绝后宫,俨如真凤。
君言默默的想着,这些美好无双的词汇,如今全然与榻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毫无关系了。
人生多少奥妙诡谲,上位者多少城府算计,竟将人命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君言默然,霂佑告诉缓竹的事之中有一句,贤妃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问齐缙的那一句:“如果这孩子是元昭仪的,皇上还会这样对他么?”
恐怕无人能回答的出来这样惨厉的质问。
天地命数,因果报应,今日君言总算领教的一招,只是她真看着这报应来的时候,竟有些怕了。
这报应真是贤妃的么?她的避子香之祸,她的安胎药之险,难道不是齐缙,这个与贤妃同床共枕,这个怪儿孽障的亲身父亲犯下的罪责么。
今日是贤妃,那明日是谁呢?
婉淑媛?年轻的皇后?还是自己呢?
是不是只要皇上的一个念头,身边之人,便皆可利用,皆可入局呢,至于这些后宫女子们,这样倾尽一生,除了为自己出人头地,母仪天下,更重要的是为家族利益,世代家业,到了这样万般不可的地步,是不是也要成为一颗弃子呢?
贤妃血崩的事已过去两个时辰了,将军府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何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一身缟素,迎接自己无用的妹妹。
又或者已在家族宗亲中寻找,下一个可以代替何璃枝的女子?
是了,一个生了怪胎的女人,对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连君言都知道,家族需要的是有用的女子,一旦无用,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就如同上一世的自己。
被父亲利用,被姐姐利用,最后成为弃子,一尸两命。原来每个家都是这样,不只是自己。
君言脑海中闪过何琛的面容,却不敢多想下去,这样想来,她怕,她担心,她觉得自己似乎要和贤妃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