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摆好膳食,换了身鲜亮些的樱桃红齐胸襦裙,刚收拾停当就见缓竹卷了帘子进来冲着自己轻轻颔首。
想是皇帝来了。
君言整了整衣裙,迎在了暖香坞门口。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辰统帝亲自执起她的手:“天也渐渐凉了,敬贵人不必在门口候着朕。”说着转眸于一旁缓竹:“怎么伺候自家小主的,也该多加件衣服才是。”
缓竹俯首称罪,君言悠悠开口:“怨不得姑姑,是嫔妾听见皇上来了,就迎了出来,赶得急,便没带件褙子。”话音未落便拉着皇帝入内:“皇上,外头风大,且进来说话。”
“御膳房早就送来了午膳,原以为皇上也该是来了,没想到还是候上了些时候,也不知膳食可还温着。”
辰统帝自然的落了座:“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埋怨。前头有事儿耽搁了,便来的晚了些。”连辰统帝自个儿都没发现,在君言面前,他竟解释了起来。
一旁的霂佑拿了副干净筷子,等着皇帝示意,不过一个眼神,就知道该试哪道菜。
这本就是皇家用膳的规矩,君言左右也插不上手,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寻了自个儿爱吃的。
食不言寝不语。待皇帝用了会儿子才开了口:“朕已让内务府前去启祥宫打扫了,过上些日子你便同宋美人一道搬去。”顿了顿又道:“碰巧婉贵嫔她哥哥这次亲自前来朝拜,也能错开些时候。”
直到这时君言才恍然。原以为皇上存的多好的心呢,自己区区一个贵人就能住入启祥宫,还得了小厨房一用。如今看来不过是想着等婉贵嫔母家过来,显示隆恩浩荡罢了。
婉贵嫔出身与一般人不同,是边境小国挞玛的公主,如今挞玛王嫡出的公主,挞玛世子亲妹妹。身份自然贵重些,一入宫便封了贵嫔。现挞玛世子亲自前来朝拜……看来这婉贵嫔的位分又得挪上一挪了。
若真是如此,这后宫里可就出了三位娘娘了。前世的这个时候挞玛国不过是派了个使节,如今怎的……
君言犹自想的出神,辰统帝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儿想的如此认真?”
“皇上恕罪,嫔妾失仪了。”君言这才缓过神来,“嫔妾只是想着挞玛国虽说是边境小国,只是游牧民族兵强马壮,也不知那儿的人长得可是五大三粗的了。”
辰统帝失笑:“那你看婉贵嫔可有虎背熊腰的?”
君言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贵嫔小主娇媚过人,若是让她知道皇上您用虎背熊腰四个字来形容,还不得气晕了过去。”
“那便是了,婉贵嫔生的如此,想来挞玛国也同咱们差不多。”皇帝难得有兴趣与人闲聊这些。
君言皱了皱眉,辩解道:“这儿不同,贵嫔小主的生母是先帝的妹妹鸢澜公主,贵嫔小主身上一半是咱们靖国的血脉呢。”
皇帝停了箸,君言也只得放下,听他说来:“那又如何?不过是个边境小国,想那么多作甚。”辰统帝并未对挞玛国有什么忌惮,挞玛近几年来每年朝贡都勤勤恳恳,奉上的东西从未缺斤少两过,它依附着靖国才在小国之中有一席之地。
君言知道后世的挞玛国在这一任挞玛大汗去世之后便一蹴而就,在现任世子的带领下统一了边境小国。自己惨死之前也曾多次来犯。
这世子野心可是不小的。
只是如今时间还早,何苦提及去触了皇帝的霉头,惹他不快。君言暗自歇下心思,陪着辰统帝又说了会儿子话。
“朕先去瞧瞧婉贵嫔,这事儿她还不知,想来必是高兴的。你这儿也准备着,虽说只是迁宫,该带的也要收拾停当了。”辰统帝吩咐着,君言应了声,刚想送他出门,却见他回过身来又道:“朕下次来用膳,希望能见到敬贵人亲手做的膳食。”
莫名其妙的一句,君言抽了抽嘴角。难道自己是靠这手艺才得蒙圣宠的嘛。那真得感谢自家的姐姐从前每日让自己服侍才练就的。
“皇上,嫔妾觉得嫔妾不去御膳房当个厨娘真是可惜了。”君言如是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辰统帝这才站定,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来日敬贵人若是犯了错,朕就把你遣到御膳房去。想来宋美人也是不会有异议的。”
欺负人!君言咬了咬牙,硬是挤出一句恭送皇上,在辰统帝一阵爽朗的笑声中,板下脸去。徒留门外的云迟与缓竹一脸疑惑。
“皇上驾到——”
“嫔妾花氏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福金安。”婉贵嫔一袭湘妃色大袖衫,从里见迎了出来,后头跟着的扇梨替她披上月白色披风,也跟着作礼。
“亦浓不必多礼。”皇上将她搀扶起来,又替她整了整披风:“朕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亦浓。”
婉贵嫔盈盈起身,随着皇帝走入正殿,不解道:“不知皇上有什么好消息?快别卖关子了。嫔妾等的心都急了。”
辰统帝又是一笑:“这宫里就属你性子最急躁。连猜一猜的功夫都省了。罢了,方才朕收到你哥哥派人送来的书信。说是这次朝拜他会亲自前来。到时候朕也会设宴款待,让你们兄妹团聚,不知这个消息,亦浓可觉得欢喜?”
婉贵嫔双眸一亮,一下子站起身来,顾不得身上披风滑落:“此事当真?哥哥真的要来?”
辰统帝摊了摊手:“朕还会骗了你不成?日子定在下月二十。你若是有什么女孩子家要做的活计,留的念想可得准备起来了。”
婉贵嫔紧张的在棠梨宫来回踱步:“那……那嫔妾绣个香囊给哥哥?”刚说出口又反悔道:“不,不行。哥哥向来不爱这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儿的。皇上快替嫔妾出出主意。”
辰统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番动作:“你自个儿想的才有心意,朕替你想来,岂不无趣?信上说,你父亲侧妃之女朝露公主也要一同前来,你可还熟悉?”
此话一出婉贵嫔的笑意瞬间僵住:“朝……朝露?她也来?”
辰统帝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你与朝露公主不和?”
“怎会。朝露妹妹可是咱们挞玛国的明珠呢,挞玛国的勇士的梦中情人。嫔妾出嫁之时妹妹也不过堪堪年满十三,如今应是有十五了。”婉贵嫔努力缓了神色又道:“朝露妹妹是咱们挞玛国最美丽的女子,自小就受尽追捧。”
此话倒是引来了辰统帝的兴趣:“哦?当真貌美?”
婉贵嫔见辰统帝面色,心下早已打翻了醋罐子,却不得不继续道:“若真是貌美,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朝露妹妹早慧,五岁就能识得大部分挞玛国文章了,就连靖国文字也能书写一二呢。”
她顿了顿:“嫔妾记得朝露妹妹出生那日正是清晨,挞玛国久旱迎来甘雨。父汗大喜,便将妹妹封为朝露公主。”
“如此传奇女子,之前怎的从未听你提起?”
婉贵嫔无法,只得继续说下去,不过说到这儿,她的脸色已经好了些:“许是天妒英才,朝露妹妹年幼时染病,将养了好几年才痊愈,只是已经落下了病根。常年身子不爽利,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辰统帝听到这儿才恍然:“原来如此。想不到此中还有这一番故事。那朝露公主这次来……”
“嫔妾也不知呢,朝露妹妹因身有残缺,故养在深闺,轻易不见人的。也不知如今是怎的了,哥哥竟把她也带来了。”婉贵嫔终于将自己这个优秀的妹妹说了个干净,只是她隐瞒了为何朝露公主染了重病,又为何毒了嗓子。
后宫争斗从未停歇,就连边境小国,也是十分残忍的。
辰统帝稍加安抚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婉贵嫔却独自留在棠梨宫里喜忧参半。
扇梨奉上了雪梨茶,轻声宽慰:“小主快别多想了,许是朝露公主到了适婚年龄,世子才……”
婉贵嫔闭了闭眼,半晌才悠悠:“本主就是怕她到了适婚年龄,皇上动了心思。你来得晚,不知那朝露心性与样貌。”
“当真如此美丽?”扇梨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见过她的男人,都成了裙下之臣,你说呢?”婉贵嫔惨然一笑,深深叹了口气,“许是哥哥觉着亦浓不中用了吧。”
☆、朝露
果不其然挞玛国世子来临之前,辰统帝三番五次的去棠梨宫正殿歇息,以示龙恩,更是请示了太后的意思,晋了婉贵嫔为婉淑媛,名正言顺的坐在了棠梨宫正殿的位置上。册封大典也选了个吉利的日子举行。
正三品以上的册封是需要太后娘娘亲自授予妃册的,婉淑媛身着九嫔正式礼服跪在寿康宫里听训太后教诲,仪式整整进行了一日才算停当。
不久挞玛国世子就到达了靖国。
“臣携挞玛国使者与舍妹朝露恭请皇上圣安。”挞玛国世子跪在下首,话却说得不卑不亢。辰统帝叫了起:“世子快快请起,舟车劳顿,怎的劳烦世子亲自送了贡礼前来。”
挞玛国世子起身落座慢声道:“臣惶恐,确有一时相求,臣的庶妹朝露公主如今也到了适婚年龄。挞玛国勇士她都看不上眼,父汗实在无法,只得命臣带了她前来靖国,求皇上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