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却沉下脸来,“妈妈千万别胡说。世子在锦绣眼里,只是单纯的病人关系,除此之外,可就再没旁的了。”
那鸦青色的婆子愣了片刻,说:“可是我家世子爷对姑娘确是一片真心实意。”
“妈妈休要胡言乱语,我虽不是大家闺秀,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他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平白无故的就四处嚷嚷着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当我是什么了?”越说越怒,锦绣又厉声道:“麻烦二位回去转告顾世子,休要再破坏我的闺誉。若真的喜欢我,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先从顾府一步步跪到我父亲的坟前向他老人家请罪,若我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否则,休要出现在我面前。冬暖,替我送客。”
那婆子不料锦绣如此气性,先是呆了呆,又觉锦绣太过清高,不由冷下脸来,“我说王姑娘,我家世子爷可是堂堂谨阳侯府的嫡公子,世代簪樱的世家望族。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呀。姑娘可别因一时的气性,就把大好的荣华富贵给往往推呀。”
锦绣冷笑:“就是因为顾家身份高贵,锦绣区区草民,不敢高攀,也高攀不起,所以这才抱着仅有的尊严罢了。若是顾府连这都要剥夺,还不如找人来把我掐死算了。”
那婆子气惨了,却又知道锦绣目前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不敢得罪太狠,只得在心里暗骂“不识抬举”,悻悻然离开。
锦绣又道:“还有,把这些东西统统都拿回去。顾家的东西,我可不稀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若真是心有悔意,日后休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之后数日,蒋大夫天天去顾府给顾东临诊脉,每回蒋大夫回来,都要向锦绣诉一番苦。
“……顾世子脾气可坏了,今儿瞧到是我,脸色一直阴沉沉的,好像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
“今日里他又提起你了……”
“……我照着东家的话转告他,顾世子当场傻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那些丫环婆子四处奔走相告,说世子魔怔了,把顾夫人给引了来。”蒋大夫苦笑,对锦绣拱拱手道:“东家,这顾世子我是真的不敢再侍候了,还有顾夫人,唉,虽说顾夫人生得面若桃花,可我总觉得,此人比老虎还要凶猛,只要她眼睛一眯,我就忍不住双腿打颤。东家,我是真的不想再去了。”
锦绣说:“也罢,就不要去了吧,反正他的病也没什么大碍了。”
蒋大夫犹豫了一会,说:“那顾世子……我瞧得出,对你确实是有些心思的。东家真不肯给些机会?”
锦绣淡淡地道:“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蒋大夫,你也年纪一大把了,难道不明白婚姻都要讲究门当户对?”
蒋大夫摸摸鼻子,讪讪的,拱手说了句惭愧,他活了大把年纪却没能看透,想不到东家小小年纪却看得比谁都透,难怪能有今日成就。
……
顾府!
顾东临抓着个描金花卉瓶子,恶狠狠地往地上摔去,“你这个天杀的,锦绣那么脾性的人,居然会说出那种话,肯定是你们挤兑她了。是不是?”
两个婆子跪了下来,瑟瑟地解释道:“世子爷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呀。王姑娘是您的心尖上的人,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呀。”
“是呀世子爷,奴婢真没有说半句重话呀,可那王姑娘口口就是不肯同意,死不松口,奴婢也没法子呀。”
一身淡金色细绸长衫广袖的顾东临怒气冲冲地来回踱着步子,“少给我装蒜,你们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在小爷面前装孙子,在别人面前就充大爷了。仗着母亲的势,在外头作威作福,你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们拿话挤兑她,所以锦绣才不肯再理我的。你这两个老杀才,看我不踹死你。”
“临儿,住手。”
顾夫人进来了,带着一身冷意。一身靛蓝缎面通袖长褙子,缀于额前亮晃晃地箍着孔雀蓝珠玉华胜,一身清冷的装扮,再加上冰冷的面容,使之平容增添了无数威严与疏冷。
“娘,您来得正好,这两个老杀才背着我挤兑欺负锦绣,您一定要替锦绣出这个恶气。”
“临儿,你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顾夫人冷着脸,对两个婆子使了记眼色,那二人如得赦免,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那王锦绣,你最好还是死了心吧。以前我还想着让她做妾,不过现在嘛,不说做妾,为奴为婢我都不会答应了。”
顾东临震惊,“为什么,娘?”
顾夫人冷着脸,哼了声:“你害死了王锦绣的父亲,弄得她家破人亡,你以为,她焉不恨你?”
顾东临垂头,“我,我会请求她原谅的。”
“原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凭什么要让她原谅你?如果她抱着复仇的心思进了门,你可有想过后果?”刚儿子还是执迷不悟,顾夫人也来了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想要王锦绣进门,除非我死。”
“为什么?”顾东临喊道,“娘,您明知我只喜欢……”
“临儿。”顾夫人拨高了声音,然后又缓和了语气,“你父亲今日里来了信,还问及了你的功课和骑射功夫,你瞧瞧你这阵子,功课可有长进?骑射可有练习?”
“……娘,您明知孩儿病了嘛……”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我病情已经好了。”
“那好,既然病情好了,也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娘,我不要娶表妹,我只要锦绣。”
“放肆。”顾夫人厉喝一声,头上的凤凰展翅步摇垂下的珠子急剧晃动,“自古以来,儿女终身大事都由父母作主,岂有你置喙的余地?再再给我多一句嘴,我就写信告之你父亲,让他回来管制你。你父亲的手段,你可是想偿试?”
一想到严厉威严又毫不讲情面的父亲,顾东临黯了双眸,顾夫人以为他打消了主意,又温声道:“好了,你还年轻,又没什么阅厉,难怪要被那王锦绣给迷住。那女子有什么好的?一不温柔,二没才学,连个像样的家世都没,如何当得起顾府少夫人?你别被她的模样给迷住了,这天底下比她长得美的女子多得是。等你成亲后,娘再给你挑几个绝色的放到你屋里,保证把王锦绣给比下去。”
“我就喜欢锦绣,别的女人我统统不娶。”顾东临大吼,最后不顾形像地坐地上耍起了赖,“不让我娶,我就终身不娶。”
……
齐玄英是个非常优秀的弟子,在锦绣身边学了半年,医术便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锦绣先教他的外科必备的入门本领全都学会后,锦绣又拿了张人体器官图给他,让他先好生摸索着,另外再拿猴子作解剖,以得到临床实践的本领。
周强,曾富贵是锦绣主要培养的助手形人才,这回跟着齐玄英做触剖时,吐得惨不忍,回到家中还恶梦连连。哭丧着脸对锦绣诉苦,说不想再干这行了,还是学些别的吧。被锦绣好言相劝,又进行了一番激励,这才勉强继续了下去。
锦绣这日去给某个富户看病,意外发现知府夫人也在此。锦绣上行施了礼,含笑道:“夫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安夫人笑得和谒,“托福,一切还好。”
安夫人生完孩子,恢复了还算苗条的身段,看起来没有之前那般庸肿,露出还不算差的脸。想必近来日子过得不算差。
给那名妇人把了脉看完病后,锦绣便起身,向安夫人告辞。安夫人却叫住她,说有话要与她说。
锦绣迷惑,不过仍是跟在她后头,出了内室,来到外头的花厅里,安夫人屏退下人,微笑着望着锦绣上。
“夫人,不知有何指教?”
安夫人笑了笑,指了旁边的一个墩子,“坐下说话。”
锦绣依言坐下,打量安夫人的神色,“我观夫人神色,可不像是有病之人。”
安夫人笑了笑说:“我没病。”
锦绣愣了下,“那夫人叫我来……”
安夫人放下茶杯,正色道:“与你实话说了吧,昨日里,顾夫人来找过我。”
锦绣心中一跳,疑目道:“夫人有话但请讲。”
安夫人望了锦绣好一会儿,忽然面露同情之色,“这金陵城,你还是别呆了吧。赶紧的收拾了细软,离开吧。”
安夫人叫自己来,无缘无故的让自己离开金陵城,锦绣不是笨蛋,立马就明白了什么,严肃地问:“是顾夫人要对付我?”
这女孩儿很是聪明,一点就透,安夫人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最好听我的,赶紧离开金陵吧。否则,接下来你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救不了你了。”
锦绣默然,平白无故的,顾夫人要针对她,难不成是与顾东临闹僵了,还是因为她拒绝做顾东临的妾室,所以那女人恼羞成怒,要对付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安夫人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