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也不想给自己的主子惹事,锦绣早就三令五申,身为王府的丫头,可以内心骄傲,但不可骄傲到面上。人前,还是得把谦逊的嘴脸摆一摆,坚决不能让人传出楚王府的下人有仗势之嫌。
于是侍书越发挺起了胸膛,对张栋然傲然道:“刚才奴婢不小心撞到夫人,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在此给夫人道歉。夫人大人有大量,还请海涵。时候也不早了,奴婢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一步。”
张栋然一心想把侍书收为自己的姨娘,哪里肯放她走,上前捉住她,“哼,冒犯本大爷,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叫你主子出来见我。要他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不建意请太子妃作主。”
张栋然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凭他太子妃亲叔父的身份,在京城地界上,还没有人敢不给自己面子的。他一口咬定这个丫头冒犯了自己,要她背后的主子给自己一个交代,太子妃是除了皇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女人,没有哪家勋贵敢正面得罪太子妃的,肆必要给自己陪不是,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丫头要来收来做屋里人了。
这外头的动静闹得如此大,围观的人越来真多,也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侍书的身份,更是兴奋得双眼冒着绿光,最后还是从此地经过的唐成看不下去,拨开人群,对张栋然一声厉喝:“张三老爷,你真的确定要让这位姑娘的主子出来见你?”
张栋然也是认得唐成的,知道他是楚王妃的徒弟,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于是声音小了不少,“唐大人,这不关你的事。是这丫头冒犯我,我让这丫头的主子出来向我陪罪,有错吗?”
唐成冷笑道:“侍书是我师公府上的丫头,虽然只是个奴婢,却也代表着我师公的颜面。张三老爷,唐某再问你一遍。你真要我家师公亲自向你陪礼道歉?”
张栋然傻了眼,唐成的师公,他的师公是谁呀?他只知道这人的师父是楚王妃,什么时候冒出个师公?
咦,难不成,他说的是楚王?
张栋然双腿一阵哆嗦,脸色发白,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楚王凶名,京里谁人不知?前阵子消灭太后同党,那可是杀了足足有上万人的煞星,连他的亲叔父容王亲姑母庄顺公主全家,也是毫不手软地杀了个干净,没留半丝活口,他这个太子妃的叔父在人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尽管还没到夏天,可冷汗依然大颗大颗地从张栋然额上淌下,他哆嗦着双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楚,楚王……殿下的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还请恕罪……”最后越起越恐惧,话也说不完整,赶紧给溜了。
人群里响来一阵唏嘘的嘲笑声,侍书却大声道:“张三老爷,您别走呀,我家主子也该过来了。等他亲自过来给您道歉,可好?”
众人看到张栋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纷纷哈哈一笑,骂了句“怂包”。侍书也觉得解气,当天晚上又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给锦绣,锦绣又告诉给赵九凌。赵九凌哈哈一笑,“本王大度,还不屑与这种人见识。”他又叮嘱侍书,“今日之事,你也不算吃亏,所以就算了。不过下回见着此人,你转告姓张的,就说本王有空一定亲自登门给他道个歉。就不知他有没有那个胆子接见本王。”
锦绣捂着唇笑了起来,“你也真够缺德的,明知张栋然已经吓破了胆,估计这时候已去他老娘那寻求保护呢,张家那老太婆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让皇嫂难做人?”
赵九凌淡淡地道:“张家那老东西,与以前的郑氏有得一拼。唉,皇嫂有这种祖母,也真够倒霉了。等得了机会,咱们可得帮她一把才好。”
锦绣白他一眼,“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的家务事,与咱们何相干?”
赵九凌正色道:“你错了。张栋然,仗着皇嫂的名头,可没少干天怒人怨的事,可因为有张家老太婆的袒护,没有人敢动他。就连皇嫂,也要顾惜名声,不好对自己的亲叔父下手。实际上,皇嫂对张栋然,可是恨毒了的。若是咱们出面收拾那姓张的,皇嫂只会感激咱们,你明白吗?”
锦绣很快就明白了,将来太子登基,太子妃做了皇后,以后她就得在太子妃手下讨饭吃了,与太子妃可不能把关系弄僵了,必要时,还得替太子妃分忧解劳,太子妃这道保护伞越厚,她在宗室的地位才不会被动摇。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今日之事,想来无法成为找他们麻烦的借口。只能等以后见机行事了。”
夫妇俩又说了会子话,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也就上床准备歇下。后来锦绣又想起了件事,又说:“顾东临的老婆也已快要生了,我准备明日去探望一下。”
身边的赵九凌半晌没有动静,锦绣也不着急,只淡淡地解释道:“王爷也不要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宋氏是开惠表妹的小姑子,与开惠表妹感情也挺不错的。开惠表妹昨日特地来拜托我,要我给宋氏做最后的把关。我已经答应了开惠表妹,不好食言。再则……”
她顿了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启口。
“再则如何?”熄了灯后的寝室内,冷寂如斯,漆黑的房间里,看不到男人的神色,耳边响来的语气,是那么的低沉,如轻锤敲在响鼓上,发生沉闷的嗡响。
锦绣咬唇,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轻声道:“我与顾东临之间的恩怨,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直至如今,我对他居然有一份歉疚。王爷先别急着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耳边没有动静,只有赵九凌轻微的呼吸。但锦绣知道,他的呼吸比刚才更是重了两分。
第403章 轻快
锦绣苦笑一声,趴在他胸膛上,“不可否认,我对顾东临有一种复杂的情感。舒悫鹉琻这种感觉,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有遗憾,也有愧疚。”
“愧疚?遗憾?”赵九凌声音轻喃,听不出喜怒。
尽管在黑夜,赵九凌看不到自己,但锦绣仍是点了点下巴,说:“是的,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说,只说以后吧,就因为我与顾东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直到如今,还有好事之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我还是觉得,又非深仇大恨,何苦避来避去的?多麻烦?所以我决定,明日大大方方登门看望宋氏。外人反而无话可说。顾家好歹与宋家有那份姻亲情份。而宋融与王爷又交好,总不能每回在宋家见到就顾东临避来避去的,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想必顾东临也是,每次碰到他,双方都不在自在,我也觉得造化挺弄人的。抛却他是我前未婚夫的身份不谈,好歹我们还是同乡,虽说他也做过许多不好的事,可后来我开设医馆,也多亏了他暗地里相帮,这份情意,我是不能忘掉的。太子不愿放王爷去就番,王爷为了避嫌,也不愿离开京城,那以后京城就是咱们的根,抬头不见也是低头见的,所以更要把这事儿早早得理了。王爷觉得呢?”
赵九凌淡淡地道:“嗯,你说得有理。那明日你就去吧。”
锦绣原以为还会费一大堆唇舌才能说服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反而有些吃惊,“王爷,你真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赵九凌语气平静,吸呼平稳,“虽然本王对姓顾的没什么好感,不过就瞧在他眼光不错的份上,就勉为其难接受吧。你明日去吧,酉时左右我去接你。”
尽管不明白他前半句话的涵义,但后半句却让锦绣放下了心思,承诺要去接自己,想来已经放下了她的过往,而她与顾东临曾经订过婚约的事儿,将不会再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污点了。
锦绣放软了身子,温柔地靠在他的肩膀处,说:“那王爷明日要早些来接我哦。王府离顾家还有一大段距离,侍书在皇城里,我的地盘上都让人欺负了,我也怕出去被不长眼的人欺到头上呢,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了。”
顾家是京城后起的新贵,虽然有御赐的国公爷府,但皇城里的勋贵挤得满满当当,所以顾家的府邸还是以往某个被抄家的将军府改建而成。离楚王府还有三条大街的距离,坐车也要半个时辰左右。
赵九凌说:“张栋然已被吓破了胆子,他不敢再找你麻烦的。”
锦绣哼了哼,“还有那个朱三夫人,你那个堂舅妈,也忒管得宽。去年被母后申饬一番,这才半年不到,又开始不安份了。”
“怎么个不安份法?”
锦绣皱了皱鼻子,“听妙云表妹讲,成日里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逢人就说我跋扈,善妒,仗着生了个儿子就耀武扬威,不把长辈放眼里。真是气死我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何就耀武扬威了?”
“三堂舅母?我都忘了她找什么样了,这种人,理她还嫌掉价呢。甭理会去,就让她再骂个痛快吧。”
锦绣双眼一亮,“王爷想做什么?”她太了解这男人了,只要他用这种不屑的语气说某个人时,通常是准备动手整治了。
赵九凌哼了哼,“她不是说你耀武扬威么?好,你就如她的意。在她闺女出嫁那天,带上王府的女官,你摆上王妃全副仪仗去朱家,让她好生见识一下,王妃是如何的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