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都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连金宝也发觉了什么,忍不住悄悄后退。
锦绣也察觉了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但却不愿介入他们之间去,于是笑着说:“王爷这个法子好,何大人,现在确实有些晚了,锦绣实在累了,不想再车马劳顿,所以还是请何大人辛苦一下,把他们带过来,我再给他们医治也不迟。”
如果还未发现赵九凌的心思,何劲自然还要争取一翻的,可现下,他也没这个心思了,今天的打击实在有点大……
于是何劲僵硬地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既然你也累了,那就算了吧,我再请别的军医瞧瞧。”
锦绣笑了笑说:“那也行。不过受了外伤还是不要拖得太久,实在不成,还是把人带过来吧。”
“好,我会的。”
锦绣看了看赵九凌,又看了看何劲,然后说:“时辰也不早了,锦绣就先走一步了。”她对赵九凌福了身子,又对何劲施了半礼,这才翩然离去。
锦绣离开后,气氛越发沉默了。
赵九凌冷哼一声,撩了袍子坐了下来,目光斜视着何劲,“坐吧,咱们说会子话。”
金宝搓了搓手,在心里哀嚎,这是什么情况来着?
何劲回过神来,对金宝道:“你先出去。”
金宝怔了怔,但仍是坚定地执行他的命令,对赵九凌施了礼后悄然退了出去。
何劲深吸口气,“九爷要说说什么?”他仍是用的以前的称呼。
赵九凌神色暗了暗,语气有些缓和,“你喜欢她?”
何劲愣了愣,然后说:“原来九爷已经瞧出来了。”他苦笑。
赵九凌冷哼一声,“你的表现太过明显,我又不是瞎子。”
何劲松了口气,虽然赵九凌语气不善,但也在正常反应当中,若是他笑呵呵地与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那才要警惕。
他拱了拱手,说:“诚如王爷所言,我确是喜欢上她。”
他如此的坦然,倒令赵九凌一时无话可说,下巴一抽,冷着脸道:“坐下说话吧。”
何劲依言坐了下来,刚好与赵九凌相互平视。
“不好意思的很,本王也很中意她。”赵九凌也开门见三地说,他在锦绣面前总是施展不开手脚,那是因为他总是有心虚的感觉,但在何劲面前,身为天家人物的霸道性格便表露无疑。
何劲目光毫不退缩,“王爷眼光不错。”
赵九凌神色不善,一脸霸道地道:“锦绣是我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果然是王爷本色,霸气毕露。但何劲也不是轻易就屈服的人,他毫不退让地道:“王爷打算给锦绣什么名份?侍妾?还是姨娘,侧妃,王妃?”
赵九凌说:“自然是王妃。”他非常高兴地瞧到何劲豁色变色的脸,很不顾道地说:“虽然何家门弟也不算低,将来令尊也极有可能加封伯爵之位,而你,三五年后,也将是何北下一任总兵。就算锦绣嫁给你,也不过是总兵夫人罢了,若是嫁给我,那便是堂堂楚王妃。你可好生想想,如果你是锦绣,你愿意嫁谁?”
赵九凌这番话已透露了三种信息,一是他有意提拨他们父子,将来有可能进封伯爵,陡然进入大周勋贵阶层。二是他将来有可能领何北总兵的大印,成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自然是威风的。三是他再如何的厉害,锦绣嫁给他,也不过是被封个诰命夫人罢了,比起王妃的身份,自然要逊色不少。再则,他们父子的前程,都是捏在他的手头,若是选择锦绣,前程估计就没了。
何劲是男人,又能文能武,自然希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若是想达成所愿,就得放弃锦绣,他二十余年来,总算有了动心的女人。
赵九凌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知道他的野心,所以尽可能给他制造挣军功的机会,只为了将来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何北总兵。但这时候,他的野心却又成了他的弱点。
如果他想要施展一生抱负,就得舍弃锦绣。赵九凌自然也善于抓住他的弱点,利用他毕生追寻的目标与梦想,让他在功名与女人间进行决择。
赵九凌目光温和地望着何劲,“你能看中锦绣,证明你还有点眼光。但是,对于锦绣,我是不会放弃的。”
何劲心头电转,想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很荣幸,我还能成为王爷的威胁。但是,对于锦绣,我也不想放弃。”
赵九凌下巴一抽,“你应该明白,你争不过本王的。你更应该明白,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不是他以势压人,而是实话实说。
何劲知道,他与赵九凌之间的女人之战还未打响,他已经输掉一局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
想要功名利碌,誓必得放弃别的,比如,让他心动的女人。
何劲扬眉,“锦绣并不是爱幕虚荣的。”他毫不畏惧地直视赵九凌,以前他们算得上惺惺相惜的好友,此刻,却是他的情敌。
他也知道,与赵九凌竞争,他是毫无优势的,可他天生就有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再来,以赵九凌的脾气性格,如果他就这样轻易放弃,未免会令他瞧不起。
所以,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为了私心,他都要力争到底。
“虽然我与锦绣相处机会不多,但我也知道她是个疾恶如仇的,最是痛恨仗势欺人的权贵。”他在战场上呆的时光自然没有赵九凌呆得长,但也熟读兵法,也知道以已之长,攻彼之短,对手太过强大,不能力拼,只能智敌。赵九凌贵为王爷,在边关有着较高的声望,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赵九凌神色一黯,他能迅速掌握何劲的弱点,可这小子也是厉害的,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迅速将他一军。
何劲的话,又勾起了他人生中最不愿提及的污点。
锦绣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她对仗势欺人的人确实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的,尤其他之前还对她做过多起仗势欺人的事来,若不是她天生畏惧权贵,说不定早就对他破口大骂了。
其实,锦绣并非真的畏惧权贵,她只是一味的把他当作以势压人的卑劣之人罢了。先前他勾结……伙同刘子云一道陷害锦绣时,她表面对自己恭敬感激全都是装的,实际上,真正的她,对他却是恨之入骨,已把他打入“卑劣无耻、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睚眦必报、以势压人”的小人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努力表现,尽可能扭转她对自己的看法,可他一向骄傲惯了,刚开始还能坚持一二,可总是无法坚持到最后。
每每在欺负了她过后,又是一阵后悔自责,等他下定决心发誓下回一定要好好待她时,但看到她刻意露出的恭敬讨好,又让他气闷不已,总想把她最真实的一面揭开来。
他倒是情愿她大骂他,或是揍他一顿,也比她戴着面具在他面前故意摆出恭敬的面容好。
何劲知道他的话凑了效,信心又微微增加了,“王爷也知道锦绣并不是那种爱幕虚荣的人,楚王妃虽然风光,但未必就能吸引他。”
他这话再一次踩着了赵九凌的痛脚。
赵九凌握着拳头,反唇相讥,“是吗?当初是谁把她当作下作轻浮的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赶出去的?”
真要踩他的痛脚是吧?好,何劲的屁股也不是干净的,要踩大家一起踩。
何劲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攻击他,居然面不改色地道:“关于那件事,我已经诚心向她道过歉了。”他望着赵九凌愕然的脸,非常庆幸地说着,“锦绣不是小心眼的人,她虽然仍是怨我当初那样对待她,但我诚心向她道歉,她已经原谅我了。”
他不怀好意地瞅着赵九凌害然变色的脸,又说:“锦绣亲口对我说过,他虽然恨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但却更恨袖手旁观,让她下不了台的旁观人。”
赵九凌木住,心虚的同时,又万分恼怒,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能屈能伸。
但接下来,又暗自悔恨着,他为什么非要端着王爷的面子呢?如果我也像何劲这样能屈能伸,是那锦绣应该早早就飞到我怀抱了吧?
越想越后悔的赵九凌也没有兴致与何劲较劲,他现在只想立即飞到锦绣跟前,向她道歉,诚恳地道歉,相信锦绣不是那种得理不绕人的女子,等锦绣原应该了他,他再趁机向她告白,嗯,对,就这样。
赵九凌越想越激动,在心里浮想连篇,想像着锦绣含羞带怯地扑向他,娇嗔地捶他一拳,然后又嗔又怨又柔又嫩地说一句“你这个大坏蛋,你好过份……”
蓦地,赵九凌站起身来,何劲吓了一大跳。
赵九凌白他一眼,说:“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去吧。恕我不夺陪了。”说着大步离去了。
何劲怔了怔,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金宝哆嗦着挪着步子进来,“爷,时辰不早了,现在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