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一脸的恍然大悟,“听王爷这么一说,倒是锦绣目光短浅了。王爷爱才,又这般体恤下属,锦绣佩服。”
“你明白就好。”见她如此好说话,赵九凌舒展了神色。
“王爷也是一心为锦绣着想,锦绣铭感五内。就是不知王爷身边的穆先生是几品来着?”
“穆先生是本王的军师,在军里并无品秩,不过……”
锦绣截过他的话:“这么说来,以后穆先生有什么状况,也不必锦绣医治了?”
“……”原来这丫头绕了一大圈,目标却是直指他的漏洞。赵九凌瞪她。
锦绣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实在太过“英勇”,见他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也不敢再老虎嘴里拨牙,于是见好就收,“锦绣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王爷放心好了。只要是王爷吩咐,不管是高官还是平民,锦绣莫敢不从的。”
赵九凌气怒不已,这丫头哪是在服软,分明与他打擂台来着。他刚才还强硬地不许她再给低品秩的将士看病,她马上就把何劲搬出来,还不过瘾,又把官位低却实权大的穆少清抛给他,好让自己自打嘴巴。这丫头什么时候如此胆大,开始懂得顶撞反驳自己了。
是不是他对她太好了?
但,这时候若拿出王爷的威严斥责她,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又因无话可说过后,却又陷入了尴尬境界。
锦绣也坐得颇不自在,总觉得这男人目光有些古怪,弄得自己头皮发麻,更是不敢看他的眼神,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问:“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
“……王爷请讲。”
赵九凌收回了一条腿,又重新换了个姿势,他双手撑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你还没给本王看病呢?”
锦绣心里一慌,紧接着又松了口气,连忙说:“不是有李太医吗?”
“他的医术哪及得上你。”他把身子往后靠去,“过来,给本王看看吧。”
锦绣只好挪到他旁边,隔着小几子半坐到另一张椅子上,给他把了一会儿的脉,说:“光看脉相似乎好转了不少,锦绣再给王爷瞧瞧肺腑。”然后拿出听诊器,“麻烦王爷把领口解开。”
听胸肺就只能站到他面前,把听筒放进他的衣裳里,虽然她近量隔开了好些距离,可二人仍是处得比较近,这家伙目光放肆地在她脸上、胸前肆掠而过,尽管她已算是刷了漆的老黄瓜,可仍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直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给挖掉。
佯装镇定地听了前边的肺腑,锦绣收回听诊器,又在他的背上听了好一会儿,说:“王爷肺腑仍是有较多的杂音,不过比起前日又要好些了。证明病情已经有了好转,继续用药,注意保暖,千万别再着了凉。”
“嗯。依你看,本王这病还要吃多久的药?”
“王爷咳得还这么凶,大概还得吃上十天左右吧。”
“这么久?”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咳嗽一直没见好转,有时候胃都给咳痛了。你就不能再开些药让我止止咳?”
锦绣摇头,“风寒引发的急性肺腑之症本来痰就多,咳嗽也是极其霸道的。王爷日后千万别再小看风寒了。”更别说还让青玉暗地里给换了药,挨得凶了,哪能这么快就好转的。
锦绣开了药后,说:“糖浆没了,放在我屋子里,锦绣就先告辞,回去再差人给王爷送过来。王爷记得按时喝下。”
“那糖浆吃了几天也没什么好转,咳嗽照样咳得凶,还是算了吧。”
“又不是仙丹妙药,哪能那么快就好的?一切只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总之,糖浆是必须喝的。否则堵在喉咙里的痰更不易咳出,更加难受的。”
赵九凌没法,只得摆摆手,“罢了,你去吧。”
锦绣松了口气,施了礼退下。
紫苏赶紧打了帘子,让她出去,并在经过身边时,非常友好地说了句:“王大人路上走好。”
出了温暖如春的偏厅,正厅里并未生火,温度陡然降了下来,锦绣赶紧披上鹤氅,正待离去,蓦地,厚实的毡帘被掀开来,一道火红身影夹杂着生冷的寒意迎面扑来。
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大红金线刺绣的中衣,以及石青刻丝袄儿,大红色袄裙,以及红色羊皮靴。
如此明艳的红色,再配上衣服主人那张扬的眸子,以及那快捷如风的步伐,锦绣眯眼,正在脑海里想像这少女的身份时,那像火球一样的少女已经来到自己跟前,手上还拿着个镶红宝石的镏金皮鞭,边走边问:“表哥在里边吗?”声音清脆至极,如若无人之地。
这少女也瞧到了锦绣,眼里陡然闪过一丝尖锐,“你是谁?”声音陡然冰冷下来,语带质问。
锦绣微微地笑道,“我姓王,是给王爷看病的大夫。”
姓王?女大夫?“你就是从金陵而来的那位女神医王锦绣。”这少女语气说得肯定,但却仍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式。
锦绣瞧这少女衣着以及说话语气,再来又叫赵九凌表哥,估计不是公主便是郡主之类的人物,语气平和地回答说:“神医可不敢当,只是略通些医术罢了。”
“你倒是谦虚。”少女上下打量她锦绣,大红色羽纱绣淡黄牡丹花卉银鼠毛边鹤氅下的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料子刺绣,都是上乘的。区区一个女大夫,居然穿得如此精神,哪里有普通大夫的卑微与粗俗,反而有种大家闺秀的贵气与温嫁。眼神无波,神色温润,尤其最可恨的是,这模样儿还长得这么好看,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冷笑一声说:“那敢情好,我这身子也有些不大爽利,既然碰上了,也给本小姐瞧瞧吧。”
自称本小姐,那就非公主或郡主之类的人物,但又叫赵九凌表哥,想必是母系那一边的亲戚,皇后的娘家侄女罢。
锦绣微笑着说:“锦绣还要回去给王爷配药,暂时还不能替小姐看病。不过锦绣倒可以给您另请李太医或杨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我就要你给我瞧病。”少女语气不容置疑,这时候紧邻正厅的偏厅帘子打响,紫苏出来了,冲着少女福了身子,“表小姐来了,王爷要奴婢告知表小姐,王爷身子不大好,王爷正在里头休息,无法招待表小姐,还请表小姐自便。”
少女语气不悦,“表哥不肯见我?”
紫苏笑得一脸恭敬,“表小姐说哪儿话,您是王爷嫡亲的表妹,又千里迢迢来到宣府,王爷身为主人,哪有不见您的道理。只是还真不凑巧了,王爷身子不大舒服,又是急性肺腑之症,为怕病气过给了表小姐,所以只能暂且隔离开来。还望表小姐恕罪。”
少女脸色稍稍好转,但仍是不大高兴,“既然表哥病成这样了,我身为表妹,更要看看表哥才成,否则,我于心难安。”说着就要往偏厅里闯。玉莹赶紧拦着她,耐心哄道:“表小姐千万别为难婢子。王爷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吗?那可是说一不二的。王爷说了要休息,就不得再去打扰了。否则王爷生起气来,吃亏受罚的仍是奴婢呀。”
少女当然知道赵九凌的性子,说不见任何人就不见,若是硬闯进去,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说不定还要当着下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但当着锦绣的面,却连赵九凌的面儿都没见着,少女脸色更是不好看。恶狠狠地瞪了紫苏一眼,骂道:“你是如何侍候表哥的?害得表哥病得这般严重,表哥还要你何用?”
紫苏福了身子,恭敬地说,“表小姐教训得是,是奴婢不经心,等王爷病好后,便向王爷自领责罚。”
见她如此不上道,不给自己威风,少女干瞪眼,但赵九凌身边的头等大丫头,也不是她一个远在京城的表姑娘可以任意得罪的,威风使足后,便也作罢。正要向锦绣开炮,可正厅里哪还有锦绣的身影,不由大怒,“好你个王锦绣,本小姐还没让你离开你居然擅自就走了?碧桃,还愣着做甚?赶紧把她给我追回来。”
碧桃还未有所动作,偏厅里的帘子被挑了起来,露出赵九凌不悦的脸,“大老远的就听到的你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朱妙云赶紧换上一张天真浪漫的脸,甜甜地扬起笑意,“表哥,你不是说要休息吗?”
“是准备休息了,只是又被你吵到了。”赵九凌冷淡地道,“你来做什么?表小姐威风可是耍够了?”
朱妙云嘟起嘴,跺脚道:“表哥,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欺负人家。人家哪有耍什么威风?那王锦绣太目中无人了,我又没让她离开,她倒好,趁我不注意就擅自离开了。哼,邈视本小姐,我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胡闹。人家可是有正经的事要做,哪像你,成天在外头乱跑,上回还把无夜给推进河里,你也太大胆妄为了。无夜好歹也是韩国公府的世子,岂由你任意欺凌?”
朱妙云不以为然,“韩国公府世子又怎样?他敢对我不敬,我当然要教训他。”
赵九凌沉了脸,斥道:“怎么,敢情你还不把韩国公府放眼里了?仗着哪门子的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