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示意他座下,自己也在他对面的一处椅子上坐下,“杨大夫找我有何事?”
锦绣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北方地界所有军医之首,按理,来到宣府后,就要召见这群军医们,或是这群军医亲自来拜见她。
但锦绣却住进了总督衙门,这群军医还没资格踏入这儿,是以一些有先见之明又想巴结上司的军医们,便找来杨太医,由他转达,与锦绣递个话儿,约个日子,好让大家先拜访了上司再说。
锦绣听了后,笑了笑,“杨大夫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这儿事了。杨大夫多亏了你提醒,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我一介女流之辈,又是一介布衣,实是不敢托大谈指教二字。可既然圣上抬举,也少不得托个大,与大伙聚聚,说两句话才是。”顿了下,她又苦笑,坦城道:“我平时候就是行医看病,官场上的规矩一窍不通,杨大人是太医院的翘楚,又是个官身,如今却要听命我这个外行,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杨太医连忙道:“大人不必谦虚,下官早就听说姑娘医术超群,出神入化,如今成为下官上司,下官还正高兴呢,一来,有姑娘神技在,将士们肯定会减少大部份伤亡,二来,跟在姑娘身边,指不定下官也能学些皮毛,亦是受用终生。”
锦绣笑了笑,不管这人是真心服从他,还是假意顺从,总之,好话谁都爱听,她初来乍大,也不好大摆官威,实际上,她也摆不来官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先与军医们见过面,大家先混个熟脸,然后再商议救治方面的事。
锦绣先去了总督衙门对面的四喜胡同临时更名为齐宅的宅子里,与齐玄英等人会面。问了他们的近况。得知还算过得去,没有被刁难,衣食住行用都有专人服侍,这才放下了心。
但,他们越是受优待,就得越发小心。因为锦绣知道,军医们的地位并不高,待遇也只比普通士将高了一点点,而他们却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被那些军医们知道了,也是件危险的事。于是反复交代了几句后,这才一同去北地的军营里,与那群军医见面。
听杨太医说,宣府的军医约有三百多名,其中登记在册的医户就有二百八十名,但医术真的不敢恭维。而从外头征来的大夫约有一百二十名,真正有几分医术的,都被提拨上去给有品秩的高级将官诊治,普通军医则给普通士兵治伤。
锦绣皱起眉头,“既然这些人医术如此差劲,为何还让他们做军医?”这岂不误了将士的性命?
杨太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大周朝医者本是贱业,医户们不管后代是否学医,都要打上医户的标签。不管医术如何,都是要服役的。”
在大周朝生活了这么多年,锦绣当然知道这儿的医疗制度,着实是没人有性及死板的。大周的医户那是世袭的,祖辈是医户,你本人就算不学医也得打入医户,要服役。一旦有战事,就得去作军医,若是技术实在不过关,还得免费学习一年。学习一年后还是不过关的……听说惩治制度很严厉,所以没人敢不过关,就算过不了关,也得强行过关。
而过了关的医户们作了军医后,也通常因医术不过关而误死不少的将士。医术高的哪会愿意呆在军营里,早就找了关系投奔前程去了。
估计赵九凌也看出了军医们的素质与水平,心里忧焚的同时,不得不出此下策了,把她给召来,应该是为了训练这些军医,提高他们的医术吧。
想到这里,锦绣小松了口气,只要那家伙不是为私人恩怨,那就没什么好担忧了。
……
军医们居住在城效外的军营里,宣府有六个军营,分别分布在不同的地方,这儿的军营紧领宣府北卫所,俗称北卫军营。
军营里约有上万士兵,四周扎着高大坚固的篱笆,正中一道木门,燕翅般站了数名干兵。
“军营重地,闲人不得擅闯。尔等何人,速报上名来。”一名士兵喝道。
杨太医连忙道:“不得无礼。这位是王医官,是圣上钦封的奉直大夫,如今辖管宣府至大同地界所有军医。”
那士兵怪叫一声,打量了锦绣,喝道:“我管她什么医官不医官的,我只知道,军营重地,女人不得入内。你们快走快走。”
杨太医怒了,“放肆,这位王医官可是圣上钦封的医官,你到底有没有长眼呀?王医官没资格来军营,那谁还有资格来呢?”
那士兵不耐烦地道:“走走走,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从里头出来,施施然地道:“怎么回事?干嘛在此吵吵闹闹的,成体体统。”
“李大人。”杨太医叫道。
这人正是李太医,宣府所有军医中,与杨太医一道有官职在身的军医,并且品秩是所有军营中最高的。
李太医也发现了杨太医,道:“杨大人,你也来了,既然来了干嘛不进来呢?”
杨太医指着锦绣道:“这位就是圣上御赐节制宣府至大同军医的王大人。王大人,这位是李云河李太医。”
杨太医似乎这才发现了锦绣,连忙肃容道:“原来是王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锦绣淡淡一笑,“李大人免礼,不知者不怪。”
李太医很是惊讶的模样,“王大人不是在总督衙门里吗?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来看看这儿的伤兵,二来嘛,与这儿的军医们商量些事。”
“军营里腌赞,王大人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是了,何苦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受罪?”
锦绣淡淡地道:“来都来了,怎么,李太人还想要我无功而返?”
李太医连忙道:“不敢,只是军营里有规定,无关人等,以及女人不得擅入。”
锦绣嗤笑一声,“我大周朝还规定,女子不得做官呢。皇上不也封我做了医官?怎么,军营里的规矩,还抵不过皇上的旨意?”
一涉及皇上的命令,李太医无论如何都不敢接口,于是只得喏喏称是,对那士兵道:“这位姑娘虽只是女子,可也是皇上亲自封的医官,以后将士们的伤都得经她的手。你们最好对王大人客气些。”
那士兵怔了下,很快就冷笑一声:“她再大的官与我何关?反正你们又不会替咱们治伤。我兄弟都快要死了你们都可以坐视不管,我又何必把你们放眼里?”
李太医拂袖怒道:“放肆,老夫可是太医院的太医,当然只能给诸位将官们医治,岂能迂贵医治你们这些下三流的东西。”
那士兵脸色闪过一丝怨毒,很快又冷笑一声,“是,阁下是高贵,我也认了,谁叫咱们身份卑贱呢?只是姓李的,你话也别说早了,素日里看你鼻孔朝天,如今上头不也派了个比你大的官儿来压你?你有种,与你的上峰叫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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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治伤
李太医气得须发皆张,连连斥道:“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夫才不屑与你这种人计较。”然后转过身来,对锦绣勉强挤入笑容,“王大人不是要进去么?里边请。”
锦绣看了那士兵一眼,问:“你兄弟怎样了?”
那士兵怔了下,黑口黑面地道:“不劳尊贵的大人费心,反正我兄弟命贱,死了便是死了。”
李太医哼道:“王大人,休要与这种人计较,不值得。”
杨太医却扯了他一把,给了记眼色。李太医看他一眼,又不屑地别开眼。
锦绣又对那名士兵道:“你兄弟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那士兵脸上闪过犹豫与欣喜,但很快又冷笑道:“你一个女人能有几分本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怕污了你的眼。”
一直没出声的齐玄英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师父若没几分本事,会让皇上知里迢迢召到这儿来做医官?”
“玄英。”锦绣睨他一眼,“不许多嘴。”
齐玄英神色一禀,不甘不愿地退到一边,“是,师父。”
包括那几名士兵在内,杨李两位太医也稀罕的眼大眼,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绝对比王锦绣大好几呢,居然叫王锦绣为师父,究竟是真弟子还是假弟子?
锦绣对那名士兵道:“你叫个人顶了你的差事,带我给你兄弟瞧瞧吧,能治我就治,不能治我也没办法。”
那士兵目光变幻不定,一时间在怔忡在那,倒是他旁边的一名士兵拽了拽他,劝道:“去吧,碰碰运气也好。”
“对呀,既然这位大人主动给花兄弟看病,你就去吧。”
那士兵这才说了句“你们先等我一会儿。”然后奔了进去。
李太医却怒道:“王大人,您也太不知轻重了,这些人身份卑贱,自有军医给他们医治,你插什么手?”
锦绣睨他一眼,冷冷地道:“李太医,你再敢把低贱二字放嘴边,信不信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