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苦笑,“顾夫人的心思,不难猜。”
锦玉瞪她,“所以,你就更不能答应她。凭什么要你等呀?为什么不能借孝?为什么非要等到三年后?这老虔婆,她别以为如今顾侯爷死了她就为大了。哼,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她真敢悔婚,我就告她去。看她还要脸不要。”
锦绣淡淡地道:“借孝也是不可以,但你想过没,若我嫁进顾家,替顾侯爷守孝,你以为,顾夫人没法子拿捏我?”古人守孝若真要顶格,那简直是非人的折磨。顾夫人没能达到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古代婆婆不喜媳妇,要拿捏媳妇,那是轻而易举的。虽然她不怕与婆婆斗法,但这种“以孝为天”的古代,过起来也着实憋屈。
要知道,宋代的著名诗人白居易,就是在守孝期间不过是作了两守咏梅诗就被政敌借机打压然后被贬。
锦玉默然,很快又说,“她不喜欢你。并不会因为你愿意等顾东临三年就会对你改观。依我对此人的了解,说不定她还会有后招。”
锦绣挑眉,冷笑一声:“我如今已经退到这种地步了,若她仍要步步紧逼,那么,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继续等待,只是她的下下策而已。顾夫人说不定真的会有后招等着她,但她不怕,若她真的还要继续作下去,那么这样的顾东临,不要也罢。
这世上,摆不平自己母亲的男人,很多。但身为大家族的嫡子,又是未来的侯爷,若还要受制于人,则就是软弱无用了。
这样的人,弃了也不算可惜。
……
到了九月初,顾炎的丧事总算操办完毕。
紧接着,顾夫人携顾东临,进京面圣。
在临走前,顾东临偷偷地见了锦绣一面,在无法见面时,似有千万言语要说,可这会子见了面,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已近黄昏,夕阳浅浅淡淡地射进屋子里来,屋子里反而没有外边那般明亮,除了院子墙脚下疯涨的野草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已略略能盖过成人的小腿。
“锦绣,明日我便要起程去京城,约摸要耽搁不少的日子……”顾东临一身白色衣服,憔悴的面容,红通通的双眼,紧握的拳头,证明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难熬。
锦绣没由来地心软了,暗地里叹口气,说:“我知道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路上小心些。”她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的婚事……呵,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她都已放下一切奢想了。
“你也要保重自己!”顾东临声音沙哑地道,大概他自己也知道,他们的婚事确实很悬,“对不住,原本我想百日内借孝,可……娘也不容易,我,我不好太忤孽她,对不起,锦绣。”他声音低低的,他明明答应了她的,到头来却止步于母亲的眼泪攻势下。他知道,自己是个很无用的男人,一直都是。他连给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如今,他又要进京面圣,他不愿去的,但他别无选择。
锦绣看着他:“你不必道歉。我理解你的难处。”
顾东临却并无一丝喜色,锦绣越是冷静理智,他心里越是绝望得慌,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是这副冷淡理解的模样,是她理智,善解人意,还是已经放弃了他?
顾东临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缓缓捏紧,再捏紧。
顾东临抬头望了望天,这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没落于云层中,九月底的金陵城,已渐渐进入肃瑟的秋季,当夕阳消失在天边后,天空陡地黯了不少。
他喃喃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还是由你保管吧。我这一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方能进京了。还是请另行婚配吧。”
……
第170章 都有小算盘
身为赵九凌的贴身侍卫首领,朱棒槌觉得,并不是武艺高强就可以坐这个位置的。这个位置的人,不但得有一颗誓死效忠主子的心思,还得时时刻刻为主子分忧解劳才是。
但,主子是骄傲惯了的,身为属下,若是主子不欲让人知道他的最终心思,你若是猜出来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但装作不知晓,也是项大忌。所以,身为优秀的侍卫首领,就得长着副七窍玲珑心思。可以揣着明白装糊徒,但坚决不能揣着糊涂装明白。
九月中旬,山西这边气侯已转冷,快要结冰的城墙下开始零星出现些靼鞑烧杀抢掠的身影。
赵九凌大怒,觉得这是靼鞑对他的无上挑衅,于是命人开关迎战,把那群结伴抢掠百姓财物的靼鞑给刹得片甲不留,不但掠夺了其财物,还得了百十匹优良战马,以及好些皮革。
但是,赵九凌脸色仍是不好。
赵九凌身边亲近的人都发现了,大家都以为是这些靼鞑惹怒了他。所以非常卖力地围巢靼鞑。
可那些靼鞑却总爱与他们做对,他们的蒙古马耐跑脚程又快,而关内的马儿,看着高壮,却总也跑不赢人家的矮小却精壮的马匹,每每迎战出去,无攻而返的时候居多。
赵九凌的脸色赵发阴沉了。
众将士们全都汗颜无比,自从赵九凌前来宣府,节制山西一省军务后,他们的饷银提高了三成,待遇也提高了不少。前阵子巢匪有功的,大部份都升了官,最高的还连升两级。
要知道,大多时候,这官员晋升是穷尽一辈子都难以垮越一步的。而赵九凌一来,他们就实现了这个升官梦。
尤其那些普通士兵们,不但发了御寒衣物,连妻儿老小都解决了温饱,如今整个山西的士兵们对他可是打从心里尊敬的。
可是,他们的回报却不尽如人意最独夫人亲。
靼鞑来去自如,他们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连鬼影子都捉不到一个。
他们愧对王爷的栽培。
于是,不需要王爷的亲自督导,他们便自动自发日夜苦训,只为了对得起那份饷银,对得起王爷对他们的看重。
半个月过去了,随着天气的越发寒冷,以及雪花的飞舞,整座山西大部份都迎来了鹅毛大雪,赵九凌在看了京中递来的消息后,心情舒缓了不少。
但过了没两天,从金陵也来了份消息,赵九凌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
趁着他去洗澡的当,朱棒槌偷偷地从垃圾篓子里拾起那张被揉烂了的纸条,上头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最近时常有媒婆上前提亲,有钟阁老远房子侄,平原伯府二公子……开封府镇国侯二公子亦派了媒人来说亲。王姑娘已年过十七,婚事预计今年就会有眉目,请问主子,还要继续打探吗?”
朱棒槌把纸条重新丢进篓子里,暗暗焦急,那王锦绣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就算与顾东临解除了婚约,但金陵里有的是大把的青年才俊。而王爷却远在山西,确实是鞭长莫及呀。
也难怪王他脸色难看成这样。
在连续下了数天的鹅毛大雪后,天老爷总算放了晴,而靼鞑,也就在这时候来攻城了。
这回的阵仗还很大,听说足足有上万人马。
靼鞑很是凶悍,通常要五六个边军才能勉强斗倒一个靼鞑,所以这一万多人马,对于边军来说,已经是比较大规模的入侵了。
这回,边军没有让赵九凌失望,一个个迸发出十二分的无穷力气,接连击退了靼鞑的数次进攻,杀敌近千。这对于边军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
靼鞑在丢下上千具尸体后,总算退去。城墙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而正在这时候,朱棒槌却建意赵九凌去探望伤兵。
赵九凌犹豫着。
朱棒槌小声劝解着,“王爷,这些将士们都把您视为天神般的人物,他们为了守卫国土而身受重伤,这时候正是心里脆弱又极需要安慰的时候。王爷此时过去安慰两句,保管比任何时候都要管用。”
赵九凌意外地看了朱棒槌一眼,丢下一句话:“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这招。”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但朱棒槌估且认作是褒奖他的。
山西兵力八万余人,今年草原闹特大白灾,牛羊冻死无数,靼鞑对各个城墙发起了最有猛烈的进攻,虽然在总兵官各参将官各千户们的拼死抵抗下,数度击退靼鞑,却也死伤惨重,将士损失近半,普通士兵更是折损过半,上百军医们虽说竭力抢救,却也无法应付源源不断的伤兵,那血腥与惨叫的场面,令无数新征来的军医呕吐不止,夜晚连连作噩梦。有些胆小的甚至在干了头一天,就嚷嚷着要回家,这儿有再高的待遇都不干了。
一个军医开了头,无数个军医也嚷开了,纷纷要求回家,赵九凌怒火万丈,下令暂杀闹事的三名军医,这才堪堪平息了骚乱。
但这样一来,军医效率不高是事实,好些能够医治的却因为救治不力或用药原因而死于非命,望着一群群因无法及时医治的同袍不甘地被搁上眼,朱棒槌忍不住流下热泪,“这些军医真他妈的笨,这点小伤都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