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灯亮起,几名小厮拿着棍棒站在她周围,其中一个蓄着络腮胡须的汉子瞅见她,便叫道:“果然打错人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把郡主扶起来。”
上来两名小厮搀起凤歌。
凤歌指着那些小厮,厉声说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我也敢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为首的络腮胡汉子一边赔着笑,一边低声下气地说:“郡主,府里进了贼,小的是奉命捉贼来着。”
凤歌怒问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来着?”
这时有人喊道:“太太来了。”
凤歌随着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撑着灯,靖南侯夫人由雨芷扶着正往这边走来,众小厮赶紧上前请安,靖南侯夫人冷冷地嗯了一声,她一眼瞧见凤歌,便厉声说道:“老周,郡主怎么受伤了?”
凤歌把早上的事和现下的事一想,便明白了几分,显然有了靖南侯夫人在幕后指使,那些人才敢打她。
那络腮胡汉子惴惴不安,正要开口,却被凤歌抢了先。
凤歌冷笑道:“他们这是在捉贼呢,这可真是赶巧了,怎么我一来,这贼就进了侯府?”
靖南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她狠狠地瞪了那老周一眼,才恭恭敬敬地说:“郡主息怒,昨儿府里确实进了贼,老太爷留下来的一幅画没了,听说那画很有些年头。这底下的奴才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
凤歌接嘴道:“所以你们就把我当贼了?我就是那窝赃的主,有本事你带着这些人现在就去我那屋子里搜去。”
靖南侯夫人碰了一个钉子,内心极是不悦。她转脸瞪着老周,说:“你们这些没眼力阶儿的奴才,还不赶紧跪下给郡主磕头请罪,求她饶了你们的狗命。”
老周等人依言便跪在凤歌脚前,凤歌看着靖南侯夫人,眸光凌厉,嘴里淡淡地说道:“二娘,你也不用为难这些奴才,该掌嘴的是那幕后主使他们的黑心人。”
靖南侯夫人便恶狠狠地说道:“如若让我查出来是谁敢存心对郡主使绊子,我定要把他送去衙门治罪。”
说着,她又吩咐道:“郡主请先回屋歇着,等会子我打发人从我屋子里取了药油给您送去。”
凤歌由雨芷和那名掌灯的小丫头送回了抱月轩。
素锦睁着惺忪的双眼来开了门,一见凤歌的狼狈样,便惊叫出来:“郡主,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混帐东西下的狠手?”
雨芷说:“姑娘,你别在门口堵着了,还是让郡主进屋躺着吧。”
素锦便赶紧上来帮忙搀扶凤歌。
把凤歌扶在床上趴下后,雨芷叮咛了几句,便带着同来的那名小丫头离开了。
当素锦看见凤歌背上血迹斑斑,她的眼睛立即红了,然后她从衣箱里找出一件素净的衣服来,哽咽道:“郡主,请您忍着一点。”
说罢,她便动手脱凤歌身上染了的血迹的衣服,从背部传来的钻心的痛使凤歌禁不住痛呼起来。
素锦住了手,哭了起来,说:“郡主,平白无故的,咱们没有招谁惹谁,那些人怎么下了这种狠手?”
凤歌伸出一只手,直摇摆,猛吸着冷气,说:“素锦,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换。”
素锦抹着泪走了出去。
凤歌伸出颤抖的手慢慢脱去上衣,每动一分,背上传来的疼痛就使她全身不自觉地战栗,眼泪无声滴落,她在平阳王府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换上素锦找来的衣服,衣服紧贴着身体,背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凤歌累得直喘气,然后她闭上眼,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不久,响起了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接着背上一凉,又听见马思敏叹息的声音:“还真是打坏了。”接着又说道:“秋生,你去我从前住那屋子里把治跌打的药油拿一瓶来。”
凤歌睁开眼,恰好把马思敏略带悲悯的表情收入眼底,她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一边说道:“郡马,你回来了。”
马思敏轻声说道:“你身上有伤,别起来。”
凤歌此时的脸色白得像一个鬼一样,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怔了怔,自嘲地咧了咧嘴,她听了他的话便重新趴下。
雨芷和那婆子看了,便同时摇头,说:“郡主,你这样出去可不行。”
那婆子拉着便吩咐雨芷:“姑娘,你快给郡主涂上胭脂。”
马思敏接着又低声问道:“你怎么招惹二娘了?”
他的态度就跟三哥朱济熿一样。
凤歌垂下眼皮不回答他。
马思敏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他又说:“你歇着吧,我这就去二娘那里走一趟。”
凤歌这才开口说了一声“那就多谢郡马了。”
她心里却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太过怪异,以靖南侯夫人对她讲马家家规开始,接着是马思聪在池塘边吹埙,再接着就是平时对她恭敬得过分的马思敏突然热心起来,看起来就跟戏台上演的戏一样,人人都是这出剧里的戏子。
☆、第十五章 亲疏两为难
背部太过疼痛,凤歌并没有等到马思敏回来便昏过去了。
熏炉里的龙涎香缓缓燃着,香气弥漫了整个文渊阁。
门吏送来河南、山东、陕西等布政司及直隶、和州、凤阳送来的折子,厚厚地堆满了马思敏的案头。
自从去年闰七月明成祖下旨要兴建北京新宫,工部就开始忙碌起来,从四川、江浙及江西采木运往北京,安庆、徐州、庐州、淮安四地都已报上了服役的民丁,只有凤阳、和州、直隶的工匠始终没有凑够人数,而五月就要把人及物资全部调往北京。
在迁都一事上,明成祖向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马思敏在折子上批复了一句话:“限半月内凑足民丁,若再懈怠,就地免职。”
然后他把折子交给门吏,又埋头看其他的折子。
批完折子离宫,月亮已高悬苍穹。
靖南侯府书房内。
马思敏站在兰儿的画像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满脸的温柔,满腔的伤感,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陪他共听一窗烟雨,共赏一轮明月。
突然一阵不疾不缓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他无奈地皱起眉,将画像卷起放入书架上的一个暗格里,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开,脚步声在进门以后便停住了。
“敏儿。”
听见喊声,马思敏转过身,便见靖南侯已站在他对面。他将书放在桌上,说道:
“爹找儿子有事?”
靖南侯在椅子里坐下,仰视着他,面色凝重,说:
“你二娘是个糊涂人,什么时候捉贼不好,偏偏选在郡主经过池塘的时候?刚刚我在来的路上碰见郡主身边的丫头素锦,素锦哭着求我去找郎中,说是郡主厥过去了,连着两日都发烧说胡话,老周那帮人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事传到皇上那里倒还好说,只怕皇后娘娘那里就过不去了。你是不是进宫去向皇后娘娘当面请罪一番?”
马思敏淡淡地说:
“郎中倒是该请的,只是不用去找外面不相识的人,还找平常给咱家里瞧病的回春堂的玉大夫,至于请罪就不必了,再说此时我就算进宫也来不及阻止事情传到皇上和皇后那里,何况皇后娘娘早就摆明不干涉皇上的决断。”
靖南侯怔了怔,接着皱起眉,说:“听秋生说,你昨儿明明可以救下郡主的,偏偏又回了书房……”
马思敏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语气仍是淡漠的:
“爹是认为我狠心?”
靖南侯的双眼满是担忧,接着长叹一声。
马思敏对父亲的叹息充耳不闻,他的眸光清冷,语气仍旧淡漠,说:
“爹难道忘了这几年皇上一直在寻找建文皇帝的下落么?偏偏晋王和建文皇帝素来交好,皇上对晋王的猜忌日益加深,他假借这场赐婚来想试探我,没准我们这府里早已布下了他们派出的细作。如若我昨儿救下郡主,皇上必会疑心我已暗中投靠了晋王,必定会对我们马家出手。”
靖南侯点头,自从建文皇帝朱允炆莫名失踪,明成祖就派出给事中胡濴等人到民间到处明察暗访其行踪,但这几年一直都没有传回有关建文皇帝的任何音讯,最不巧的,胡濴那批人在年前又莫名失踪。
想及此,靖南侯的脸色随之凝重,沉吟道:“你说得不无道理,我们什么都不怕,就怕皇上起了疑心,真是凶险万分。只是你和郡主好歹是皇上赐婚,这又不能做得太过分。”
“所以我才觉得难以自处,真是亲近不得也冷落不得,无论怎样做都会招来皇上的猜疑。”
靖南侯嗯了一声,说:“那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从挨了打后,接连几日凤歌趴在床上成天昏睡,且发起高热来,她的背部及屁股、双腿都破了皮,不敢穿衣,也不敢翻身。素锦守在床前,吓得六神无主,眼泪直流。直到几日后,凤歌才醒过来,却听见素锦在外面说:“郡马爷,你可过来了。”
接着是马思敏清冷的声音:“郡主还说胡话么?”
“昨晚上郡主才退了烧,也才不再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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