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司冕对自己说他怀疑女帝的身份,思及至此,左丹青眉心紧皱,咬唇不语。
“当年老淮安候将长子长女托付给安相国,满心期待他会善待他们,可是实际上呢……”说到这里,禅心的脸色陡然转寒,声音也带了嗖嗖的凉意。
“他压根就不清楚,陷害自己同阮氏的,正是这个跟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原来如此,左丹青摇头,这就不难解释安瑜为什么会对安家心存怨怼了,若非她同太子幼年相交,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恐怕下场也会跟他的兄长一样,都被安家偷偷害死了。
“青青,安相国老谋深算,我潜伏在安家的这几年,调查了他许久,却还是查不出他为什么要对胞弟下这么狠的手,按道理安泰主动请辞,他也顺利的搬回了安国府,不应当这样赶尽杀绝才是。”
“莫不是因为心虚?”手指轻轻绞了几下衣角,左丹青不确定的开口。
“若是因为心虚,才应该更加善待那两个孩子不是么?”禅心涩然一笑:“若说是为了爵位也说不通,只要报出阮氏有辽东人的血统,这两个孩子就自然一无所有,可是他没有,还让安瑜顺利的成为太子妃,而安泰长子的死亡,无论怎么查,都是意外无疑。”
“安相国果然好手段的。”左丹青咬唇,终于明白的禅心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同安家对上了。
“照你这么说来,女帝不是安瑜,而是安家为了夺权,竭力扶上去的傀儡?”
这一回,禅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突然侧身,抓住左丹青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哑声道:“青青,答应我,接下来不管我说的是什么,你都不要怨恨她好么?”
左丹青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哀恸,旋即敛眸苦笑:“不要怨恨谁?元宜公主,你母亲么!”
禅心浑身一震,抓着左丹青肩膀的手慢慢滑落,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唇色惨白的对着左丹青笑了笑,声音由内而外的虚弱:“你猜到了?”
“司冕告诉我他母亲失踪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画上的女人是我舅母,我当时没告诉你,上面的题词并不是我舅舅的,而是她的,可是上面的笔迹同陛下给将将军府题词的牌匾根本不同。”左丹青说完,仰头看向安静的到几乎没有呼吸的禅心,咬了咬唇,终是开口:
“刺死我母亲的命令,是她下的么?然后南蚀执行的?”其实这个问题,才是左丹青最想问。
沉吟片刻,禅心终于出声:“她是下达了这个命令,但是南蚀没有执行。”
“怎么会……”左丹青瞪大了眼睛,想到禅心救下江乐的行为,忍不住皱起眉头。
“南蚀没有执行,可是她做事……素来会留一手。”禅心的睫毛随着他的声音而颤抖,左丹青听完只觉得莫名揪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害死一个毫无威胁的妇人?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冉将军懊悔?甚至气死他?”左丹青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青青,你听我解释。”禅心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语言,徐徐开口:“这件事情,我想针对的根本不是冉将军,而是有人,在挑拨南蚀同女帝。”
“而这么做的人……只有安相国?”左丹青咬牙,不住的摇头:“这太荒谬了,这不可能!”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养母死的竟是这样的冤屈。
“不错,我想女帝之所以下这个命令,肯定是有人从中挑拨,安相国惯用的手段就是联姻,然后将同盟有影响的后辈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好比顾衡这般,所以……恐怕他是让女帝误会他对冉家人起了心思,而女帝便先下手为强……”
第三百零六章:前后夹击
疾风拍打着窗子,雨声连绵不绝,熟悉的声音刺激着左丹青的耳膜,仿佛让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用力闭上眼睛,这一刻,左丹青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
“难怪冉将军会告诉我,想要报仇,就要留心安家,只是还有一事,我要问清楚,南蚀安家,是什么关系?”
闻言,禅心好看的眉毛渐渐皱紧,用力挤成了一个“川”字。
左丹青见他不答,也不着急,漆黑如墨的眸子扫了一眼窗外,淋湿在暴雨中的夜晚带着一股别样的冷意,让她手脚都变的冰寒。
“当初的南乐医术不错,想必做他师父的南蚀也不差,由此看来,这位蒋神医便是他了?”
禅心颔首,算是默认。
“大隐隐于市,难怪没人找得到他,这位蒋神医扬名已久,看来是南蚀早就为自己备好的退路。”左丹青一边分析一边挑眉看向禅心,叹道:“可是他再厉害,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又凭什么在女帝的眼皮子底下积蓄这样的实力?又凭什么让安相国如此忌惮?”
冥冥中,左丹青只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使得前方仍旧烟雾缭绕看不清楚。
见状,禅心喟叹一声,终是忍不住伸手替她将迷雾拨开:
“这原本是我的推断,但在见到这寺中住持的时候,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跟在老淮安候身边的心腹管家。”
这寺中的住持是安泰的人,南蚀的身份是谁不言而喻。
左丹青倒抽一口冷气,惊呼:“他是安靖宇?!”那个冉将军口中同前太子司青一起烧死在万梅园的安家五少爷安靖宇!
“不错,”禅心点头,“我找到白宣的时候,她恰巧被南乐,也就是江乐所救。后来在赶回南擎的路上,我们又非常巧合的遇到了白家家主。”
看来禅心口中的这个白家,应该就是白宣名义上的娘家了。
“难怪白宣会以白家女儿的身份嫁入安国府。”左丹青冷嗤一声:“恐怕安相国同安老夫人看上的不是白宣,而是白家的钱财吧。”
“你进门之前,安国府同白家正一同商量着要盘下宁远的矿山,只是……这一切不过是南蚀同白家一块儿给他们下的套罢了。”禅心云淡风轻的说着,却在左丹青的心里激起波澜万丈。
“这些……白宣都知道?”左丹青银牙紧咬,艰难的挤出这么一句话,眸光几欲喷火。
“她心甘情愿。”禅心垂眸,遮挡了眼中复杂的神色。白家不仅治好了白宣脸上的伤。又教养她那么多年。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自然是要捞回本钱的。
“呵呵,好!真好!”左丹青愤怒的一拍桌,心口闷痛。白宣告诉自己她心甘情愿,还说安兴弈待她不错,可是一旦白家的目的达成了呢?安相国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留下白宣在安国府应当如何自处?!
“这事我也有责任,我应该阻止她的,可是……青青,你要明白,我也有私心,相比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我自然更愿意白宣同你做妯娌。”说到此处,禅心又顿了顿,解释道:“安兴弈名义上是安相国的嫡子,但其实却是安相国的一个外室所出,后来那个外室难产死了。安老夫人怕影响安家的名誉,就将他收在膝下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左丹青不傻,她知道禅心这一番解释,是为了让她放心,证明安兴弈同安相国他们不是一流。
“那又如何,如果真的是这样,到时候东窗事发,白宣的下场岂不是跟更惨?”
谁知禅心冷哼一声,语气无比嘲讽的开口:“那也得到时候他们有命来做这个,话已至此,我不想再瞒你,我原本是的打算让安相国来个急火攻心意外‘病故’的,至于安兴业,他同自己弟媳的苟且之事,一旦公诸于众,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闻言左丹青哭笑不得,只得感慨安相国好算计,可惜他的嫡子可真不怎么争气。
“说得容易,你可别忘了,安家还有个远在任上的四房虎视眈眈呢。”左丹青出声提醒,却见禅心顿时沉下了脸色。
“这便是我为什么让你离开南擎的原因,我们同安家的较量结果还未可知,我不想你再牵扯进来。”禅心想到白宣,连忙补充:“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将白宣完好无损的送到你身边。”
“不必再说了!”左丹青立刻将他打断,摆手拒绝:“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难道还在恨着她么?”禅心小心翼翼的试探。
左丹青当然知道禅心口中的“她”是谁,自然指的就是他的母亲——元宜公主。
“恨?”左丹青垂下眼帘,突然笑出了声:“恨她什么?恨她害了阿冕?还是恨她心狠手辣不放过我的母亲?亦或者说……恨她处处针对我,搅乱我的婚礼?”
“我知道她有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青青,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答应你,定会安家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左丹青厉声抢白:
“不必再说了!我不会离开南擎,而你所说的原谅,也绝不可能,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威胁,那倒不如现在就除掉我,当然,我想现在或许也没那么容易了。”言罢,左丹青骤然一笑,无比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