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菊朝里间看了眼,里间撒花门帘撂着,里面没什么动静,才放了心。
老朱婆子又悄声道:“这阵子曾家姑太太总往咱们府上跑,听说曾家家底都让她那败家儿子倒蹬空了,如今穷了,听话里话外想给她儿子求娶三姑娘,咱们太太也嫌厌她,不大搭理她”。
绣菊道:“那个曾家姑太太”。
老朱婆子道:“就是住在后街上,她娘家姓沈,和咱们家同宗”。
绣菊恍然大悟,啐了口,道:“她也配”。
二人就站在里间门口说话,大概绣菊以为绾贞睡着。
外间说话,沈绾贞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不好就出去,等了一会,人都走了,绾贞才自己掀了软帘出来,绣菊看她出来,倒是一愣,心虚地瞧着姑娘的脸,看沈绾贞面色如常,才放了心。
通房二房主屋的夹道上,六姨娘小孙氏由丫鬟扶着,一手扶着腰,身后跟着个丫鬟手里提着包裹。
小孙氏是太太屋里出来的,平常又惯会殷勤小意,门上的丫鬟见了她悄笑着道:“姨娘,太太吩咐让在屋里养着,怎么出来了。”
小孙氏弯眉道:“孟夏姐,太太要出门,我做了点针线。”
孟夏往屋子里飞一眼,示意太太在屋里。
吴氏正交代陈嬷嬷府中的事,“顶要紧的就是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千万看好了。”
朝四姨娘和五姨娘住的院子方向看一眼,“盯好了,别让她们趁我不在家做手脚,老爷灌了迷魂汤,掌家有老太太,有事直接找老太太做主。”
陈家的郑重答道:“太太放心,老奴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护得六姨娘母子平安。”
这正说着,门口丫鬟回:“六姨娘来了。”
二人就不说了。
小孙氏进门,蹲身要行礼,口中道:“给太太请安。”
吴氏忙道:“快扶起来,不是说一切都免了,好生安胎?”
“太太要上京,婢妾连日做点针线活,一点心思,太太莫嫌弃。”小孙氏让身后丫头把包裹放在太太跟前炕桌上,亲手打开,里面是两件褂子。
陈家的赶着上前,低头细看,笑说道:“太太屋里就数六姨娘手巧,看这针脚。”
“有身子,多休息才是。”吴氏语气宽和。
小孙氏赔笑道:“闲得慌,婢妾想天道热,自家衫子细棉布做的,家常穿着凉快。”
吴氏满意温和地笑着,又嘱咐些话。
这时,老太太房中的大丫头杜鹃走来,“老太太说让二太太把府中的事宜交割清楚,沈家内务老太太先替您管着。”
吴氏起立听完,“让老太太受累了”。
小孙氏看吴氏忙,就告退出来,一出上房院子,小孙氏敛了笑,微低头,手指轻抚小腹,低叹声。
贴身丫鬟红玉知道主子的心事,道:“若陈妈妈能搬到主子屋里就好了”。
“那是最好不过,可这话怎么和太太说,旁人会说一个姨娘怀孩子自己就娇贵起来”小孙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小孙氏猛一抬头,唬了一跳,见四姨娘张氏从树后闪出身来,瞧着自己肚子。
☆、10 下个药啥的
昨晚下了场雨,散去暑热,打开明窗,雨后空气清新,沈绾贞惦记去后花园看那些花。
对绣菊道:“我们去园子里看看,回来时,花凋谢了。”
从东墙门进去,满园滴翠,一片清爽,主仆行至听雨轩,坐在轩中,看池塘水面鱼戏莲叶间。
突然,绣菊用手指远处,“那不是六姨娘的丫鬟。”
绾贞顺她手指看过去,那丫鬟脚步匆忙,由于走得急,也没看见亭子里有人,就一溜碎步往上房去。
绾贞想,离走没多少日子,六姨娘别是出什么事了。
半个时辰后,就有个管家媳妇领着一个背药箱的男子匆匆从花园里经过,往六姨娘屋里去了。
绾贞更加狐疑,找大夫,看来事情不小。
“主子坐着,奴婢去打探打探。”绣菊看主子没反对,出了亭子。
六姨娘的院子在花园的西南面,约莫一炷香功夫,就看二姨娘顾氏扶着丫鬟走来,看着像是往六姨娘屋里去。
顾氏刚过去,绣菊就回来,神色慌张,“主子,六姨娘吃坏了肚子,”
绾贞也不吃惊,站起身道:“既然知道了,不能装不知道,我们也去看看。”
和绣菊刚出花园东角门,就见吴氏扶着丫鬟婆子从东过去。
绾贞故意放慢脚步,让过吴氏,抢在主母前面,平白惹人嫌厌。
六姨娘院子里,大夫已走了。
一进院子,就听小丫鬟悄声议论,绾贞不消打听,就知道事情经过,原来大夫查了六姨娘用过的东西,一碗血燕,说是老爷赏的,不知怎么里面竟有巴豆,不知是谁下的黑手。
丫鬟回:“三姑娘来了。”
绾贞就进去,四姑娘也在,互相点点头。这时候也不拘礼。
吴氏坐在床头,安抚六姨娘,小孙氏几次预起身,都被吴氏按住,“肚子觉得怎么样?你身子虚,别动,我让人给你炖了上好的补品,一会吃下去,睡上一觉”。
小孙氏低眉顺眼小声道:“吃过药,好多了,也没什么,我不让去惊动太太,是丫鬟们不懂事,小题大做。”
吴氏脸冷落落的“这怎么是小题大做,你肚子里有沈家骨肉,有人竟敢做手脚,这还了得。”
对身后的陈妈道:“给我查,让我找出来,定不轻饶。”
正这时,外间小丫鬟道:“老爷来了。”
吴氏忙站起身,绾贞和绾云未等迎出去,沈全德就进来,一进门黑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孙氏一看老爷来了,惶恐地就支撑爬起身就要下地,被沈老爷一把按住,“你不用动,躺下”。
小孙氏眼神闪烁,有点不安。
吴氏就把前因后果说了,沈全德大怒,“是何人大胆,敢对我沈家骨肉动手,夫人一定好好查一查。”
闹了一阵子,看无事,吴氏道:“老爷留下陪妹妹,妾身先告退。”。
屋里众人纷纷告退出去,留下沈老爷和小孙氏。
晚间歇下时,跟前无人,闫嬷嬷才开口问:“姑娘,白日人多,老奴没细打听,老奴听说六姨娘被人下毒,可有这回事?”
绾贞穿着月白缂丝中衣,撒了发,坐在床榻上,道:“被人下了泻肚的药,不过没事。”
闫嬷嬷额上的纹路更深了,自言自语道:“有时看似不可能偏就可能,有时看似可能偏是不可能”。
绾贞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吴氏做的,一种是小孙氏自己,若是吴氏她是想把众人目光引到四姨娘身上,四姨娘轻易不敢有所动作,若是小孙氏本人,也有道理,她为引起重视,多些保护。
绾贞忽地想起什么“今儿太太去六姨娘的院子走的是甬道,若真担心的话,何不抄近路走花园,连二姨娘都穿园子过去,何况最该急是太太”。
又忆起看见吴氏时,吴氏步子沉稳,没一丝凌乱,她几乎可以断定吴氏脱不了干系,这不是简单的妻妾争宠,吃醋拈酸了。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次上京,吴氏一定另有打算,具体是什么到时才能知道,只怕知道时晚了。
捻指过了七八日,五姨娘丁氏是个精干利落的,姑娘要带的东西早已备好,母女在房中说话,丁氏细细嘱咐,指着身旁一个稳重贴身大丫头道:“我让端云跟你去,姨娘不在身旁,吴府规矩大,凡事先看吴府的姑娘怎样行事。”
丁氏又朝廊下看看,丫鬟们都站在台阶下,丁氏悄声道:“记住姨娘平常和你说的,吴府的人事规矩提早打听明白,以免行事落人笑柄,姨娘给你带足银子钱,有银子好办事。”
沈绾玉与嘴上答应,却是这耳朵出,那耳朵进,想姨娘太谨慎了,能有什么,我沈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人家,就是吴家富贵,不过是个三品户部侍郎。
“你若嫁得好,想法子替你外祖父伸冤,想当年我丁家何等富贵,如今却七零八落,姨娘这辈子就守着你,是个盼头。”丁氏满怀希望地道。
沈绾玉眨眨眼,暗想:伸什么冤?外祖父贪污受贿,逼勒人命,若不是父亲,姨娘早就充官府为奴。
但这话也不敢当着姨娘的面说,徒惹她伤心。
绾贞和闫嬷嬷也在商量出门的事,闫嬷嬷问:“姑娘打算带那个丫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