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的脸唰的红了,本想调戏袁檀,却反过来被他调戏,且看他眉间略有压抑之色,应该是想把这调戏实践到底。终究凤隐脸皮不够厚,坦白道:“好吧,其实我是仙,北海龙王的小女儿。”说完,定定地看着他。
袁檀手下猛然施力,措手不及的凤隐倒入他怀里,头恰好枕在他曲起的腿上,她别扭地想调整这个姿势,却被袁檀按住,他垂眸笑睨她:“我的意念从来没有因为你不同寻常的身份动摇过,你只要是你就足够了。”
凤隐默默的,乖乖的,又躺了回去。
***
一入夜便起了风,远处山峦巍峨起伏,屋前一树树桃花被风吹得摇曳生姿,幽冷花香拂满山间,漫天洒落的粉色花瓣在月光下几近莹白,恍一看,好似是洁白冬雪,在这清冷月色下盈盈起舞。
“花前月下,美男在侧,若是再来个月下对酌……”凤隐转头看袁檀,“这里有酒吗?”
袁檀不觉莞尔:“没有。”他以前只喝自己酿的酒,但这几年游历在外,居无定所,再也没酿过酒,若是酒兴起了,便上酒家买上一些。
凤隐叹息:“那真是可惜了。”
夜风吹得衣袂翻飞,袁檀替她裹上一件风氅,并仔细掖好,顺手拂去贴在发上的花屑。
凤隐扯了扯风氅:“我不冷。”
袁檀问:“那你热么?”
凤隐摇头。
“那就裹着。”
“为何?”
“因为这是我的体贴。”
凤隐哭笑不得,手下却裹紧了风氅,心头暖暖的,她向后靠入袁檀怀里,满足地喟叹:“我们能像现在这样,真好。”
袁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眼里有星光闪动。
次日,凤隐一睁眼不见袁檀,抬手挡了挡刺眼的日光,脑中尚有些迷糊。她和袁檀经年未见,心情都很激动,因此睡不着觉,整夜坐在屋前赏月吹风谈天,直到天边透出一抹霞光,凤隐才渐渐撑不住,隐约记得是袁檀把她抱到床上去的。
这大清早的袁檀去了哪里?眼角瞟见昨日那青衣仆人从眼前晃过,凤隐招手让他过来:“你家公子呢?”
赵陵几步走过来,目不斜视:“公子没说,只道一会儿就回来。”
凤隐哦一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唤赵陵。”
凤隐摆了摆手,赵陵便去忙自个儿的了。
凤隐简单梳洗了下,坐在屋前桃树下的青石上晒太阳,这里没酒,她将就着喝了几口茶,这茶不错,料想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茶,应该是袁檀随身带来的。
赵陵说袁檀一会儿就回来,可凤隐等了半晌才瞧见袁檀自远处走来,手里还拎了壶酒,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件……东西,远远望去,似一团粉色的朝霞,与周围花树融在一起,待袁檀走到跟前来,那团粉色朝霞也涌至眼前。
凤隐定睛细看,原来是位女子。
女子一身桃色衣裙,乌黑长发用一方桃色布巾束起,手里还挽了一只花篮,扮相很村姑,长相却一点也不村姑,眉目艳丽得很。这模样实在是太侮辱村姑了。
凤隐端视她半晌,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角,昨日她还骗袁檀自己是狐妖来着,没成想,袁檀还把真的狐妖带到眼前来。
第24章 小小狐妖
狐狸一族得天独厚,生来便是一副好相貌,风流媚态更是浑然天成,它们修成人形后不是想着怎么继续修道成仙,而是想着怎么勾引凡人,最后往往在红尘凡世里生了妄念,断了修行。
凤隐眯了眯眼,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狐妖,狐妖亦不甘示弱,媚眼微微上挑,十足地挑衅。
果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而袁檀若无其事地坐在凤隐身侧,举了举手中的酒壶:“你不是说想喝酒。”转头淡淡吩咐,“赵陵,取两只酒杯来。”
凤隐收回目光:“哪来的酒?”
“附近村民那里讨来的。”袁檀抬手抚了抚她微乱的鬓发,浑然没有注意到狐妖抛媚眼抛到眼抽筋。
凤隐觉得他既将人带回来,置之不理显得有些不厚道,于是便主动问道:“这位姑娘是?”
狐妖泫然道:“小女子叫白瑚,乃是附近的农家女,孤苦无依,一早起来上山采野菜,不幸扭了脚,幸被路过的袁公子所救……”
凤隐斟酒的手一抖,壶嘴一偏,酒洒了出来。这狐妖不过百年道行,实在嫩得可以,编谎话都不会编。且不说白瑚这名字完全不像是一个农家女该有的名字,况且她那双手嫩如青葱,哪像是地里劳作的农家女?
却听袁檀淡然道:“我不过顺手扶了一扶,实在谈不上救与不救的。”
白瑚眼中浮现一丝水雾:“白瑚本就孤苦无依,今日承蒙公子所救,无以为报,只愿一辈子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左右。”
看来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定律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凤隐转眸看向袁檀,袁檀转身唤来赵陵,神色漠然:“送白姑娘回去。”
赵陵应下,来到白瑚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瑚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公子……”
凤隐抖了一抖,袁檀则是皱了皱眉。赵陵大约是见惯了主子被诸多美女纠缠的场景,脸上平静如水。
这时,不远处陡然传来清脆的鸾铃声响,只见一片花海粉雾里,三条身影骑着马悠闲地朝茅屋方向走来,十里桃花纷坠如雨,被碾落在马蹄之下,似有浅香浮动。
一行三人在茅屋一丈开外停下,打头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身着窄袖短衣,脚蹬皂靴,腰配蹀躞玉带,一身胡服打扮。他面上一派沉稳,并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握在手里的弓箭。看来是个颇老成颇有来头的少年。
白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垂在衣侧的手有些发颤。凤隐稍稍有些疑惑,瞬间又明白过来,狐妖最擅长魅惑异性,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种本能,在男人面前扮柔弱的本能,即使眼前这位只能算是半个男人。
稍顷,少年身后一人打马上前,扬声问道:“几位可曾见到一只白狐?”
袁檀瞟了眼白瑚,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没有。”
那人颇有些泄气,又折回去对少年低语了几句,少年面上仍是沉稳,说:“旁人说白狐现身为吉兆,我却觉得是无稽之谈。”
“那猎来做一件狐裘也是不错的。”
少年没搭话,目光凝在袁檀身上,兀自看了一会儿,眼神又移到凤隐身上,久久不动。
袁檀徐徐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凤隐前面,“小公子何事?”
少年笑了一笑,翻身下马,他每逼近一分,白瑚的脸便白上一分,身体摇摇欲坠,凤隐发现她不是装的,于是出于恻隐之心,伸手搀住了她。
少年来至跟前,说:“我有些口渴,想讨杯茶水喝。”
赵陵收到袁檀的示意,忙又重新沏了壶茶。
少年接过茶杯,却并不喝,状似随意问道:“你们是打南边过来的?”
袁檀点头道:“嗯。”
少年搁下茶杯,神情有些莫测:“哦,谢了。”他翻身上马,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轻夹马腹:“走吧。”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桃花深处,白瑚也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凤隐着实吓了一跳,通常来讲,狐妖只惧怕两类凡人,一类是斩妖除魔的道士,一类是凡界的帝王或者说拥有帝王命格的人,帝王既然是独一无二的,自然有独一无二的本事,他们身上王霸之气充沛,寻常妖魔根本近不了身。
换言之,刚才那三人其中有一个是皇帝或者说未来的皇帝,强大的气场令白瑚这等小妖承受不住。
凤隐让赵陵把她扶进屋里,转头漫不经心问袁檀:“你不觉得白瑚很可疑么?”
袁檀把玩着酒杯道:“她的手修长细白,纵然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之手也未必及得上她,绝不是什么农家出身。”沉思了会儿又道,“白瑚,白狐,还有刚才寻白狐的少年,难道是狐妖?”
凤隐枕在他膝上,闷笑道:“小小狐妖一只,不过百年道行,段数太低,连你都骗不过。”
袁檀挑眉:“那你为何还要留下她?”
“她晕过去了,总不好把她晾在地上吧?而且她年幼不懂事,头一回就见到像你这么俊的,难免把持不住,我身为前辈理应要大度一些,等她醒来,我劝她离开就是。”
袁檀顿了顿,说:“你刚才说她百年道行,那她起码有一百多岁了,你却说她年幼?”
糟糕,一不小心说漏了,凤隐翻了个身,将脸埋入他怀里,他衣间有淡淡的桃花香,“……确实,她比我年幼。”
袁檀笑了一下,语声散漫:“那你多大了?几百岁?”
凤隐含含糊糊地应了声,然后说:“我困了,闭嘴。”
袁檀聪明地没再问下去,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今日日头不错,我去拿本书来。我看书,你睡觉如何?”他说着扶起她,转身进屋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