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就好,说到底你和萱儿才是我的亲孙女,我疼你两人的心是一样的。”说着,便朝沈如芝招了招手。
沈如芝依偎着老太太坐了下来,老太太抚着沈如芝顺柔如丝缎松软发髻叹道:“你虽然是庶出,但我也未曾亏待于你,只想着有朝一日你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方能为你那死去的娘争一口气,平日里你是个性情好的,更难得的是你为人行事还有几分女孩儿家少有的侠义之风,听说当今皇上最喜欢这样英气的女子,只可惜你未曾有机会在瑞亲王府好好表演,说起来萱儿那孩子也是个急性子,太锐利了难免会自伤,现在是磨一磨她性子的时候了,只是我看着你还是个有福的妥当孩子,二房媳妇如今正病着不自在,我叫你来也不为别的,只是让你跟着三丫头一起帮着二房媳妇管家理事,也正好学学这人情世故,计谋学问为来日早作打算。”
沈如芝伏在老太太怀里,却心情复杂,她再想不到只一晚,就由禁足处罚改为提拔管家了,老太太话里话外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要入宫,对于老太太她是满怀感激却又有着淡淡疏远的感觉,像她这样死了娘亲爹又不管的女孩儿家,命运不过是水里浮萍一般,半点容不得自己,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便要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终有一日,她要跳出这令人窒息的深墙绿瓦。
老太太见沈如芝态度良好,又与她说了些体已话,当中又含着几句深明大义的话,方解了沈如芝的禁足令,命她回房去了。
沈如芝刚走,就见那沈如萱气色不善的哭丧着脸闯了进来,脸上泪儿还未干透,一双杏眸更是肿的桃儿一般,头上吊着的坠云流苏金钗微微打着颤儿,她哭着道:“老太太,刚听说你提拔了二妹妹和那小贱人一起管家了?二妹妹就不说了,那小贱人害得孙女好生苦啊!老太太不惩治她也就算了,还要抬举她?”
老太太见沈如萱红肿肿的眼睛神色惨然,心里不由的来了几分气,纵然她刚对二丫头说待她和萱儿的心是一样的,明面上两人的月例银子也都给的一样,但私底下自己又多给了萱儿多少,别说首饰了,就是每季做的衣裳也要比二丫头多几身,偏生萱儿被她宠溺坏了,大不争气。
想着,老太太冷着脸怒喝一声道:“你这会子哭丧着脸有什么用,顶多给别人当个笑话来看,枉你还是大家小姐,又是圣上亲封的顺安县主,一口一个小贱人的,若让旁人听了去又要大作文章,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沈如萱从来不曾受了老太太这样大的气话,垂了眼啜泣道:“孙女都已经成了不祥人了,本来就已经没脸了,这会子还要这脸做什么?老太太是不是瞧着孙女没用了,也不会再疼孙女,转疼二妹妹和沈如意了?”
白桃见沈如萱脸色,知道她必是钻入那牛角尖里去了,忙劝慰道:“县主且放宽了心,老太太从来都是疼县主多些,断不会为了那点子事就不疼县主了,且不说县主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还是这候府的嫡长女,身份地位哪是一般小姐能比的,况且大夫人还是出自那光耀的慕容世家,就算县主暂时吃了亏,也必有翻身的机会,县主莫再和老太太置气,反伤了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颤巍巍道:“白桃你不必劝她,不过是遇到一点子难处便大失了分寸,有本事就把这丢掉的脸面全部都挣回来,让他人敬服才是要紧,这会子有哭闹的精神头不如抽空多学习那三丫头是如何为人处事,又是如何刻苦用功的,就算你心里恨她,也不必日日挂在嘴上,你越是厌恶了她,越是要有心性超过她方能压制住她,否则,你这一生也就坐实了这不祥人的名号。”
沈如芝懊恼道:“我都这样了,还如何能超过她?”
老太太见沈如萱一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样子气沉沉的叹息道:“也怨我素日里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的收敛峰芒,你若有心想往好处走,我必会助你,你若还是一味的不懂事瞎胡闹,就算我白费了素日里疼你的心。”
白桃复又劝道:“大小姐,你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光凭这点就要让别人仰视着看你,而且你外祖父还是皇上身边的肱骨之臣,又是太子太傅,只要你外祖父一句话,你获得皇上圣心便指日可待,只要皇上器重你,谁还敢说你的闲话,他朝说不定皇上还会为你赐婚,到时你必挣及了体面,连着老太太和咱侯府都有体面。”
老太太道:“说了这么多,也只有你自己能领会了,西汉韩信能受那垮下之辱,才成了日后的王侯将相,虽然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用到女子的身上道理也是一样的。”
沈如萱一听停住了哭泣,脆生生道:“是萱儿错了,老太太一向疼爱萱儿,萱儿不该这样不明事理的跟老太太闹性子。”说完,又老老实实的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端茶送水的讨好老太太。
老太太听她那可怜委屈模样,心内又十分不忍了,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如果不是为了彻底点醒她,自己也不想对她这般严厉,只是慈母多败儿,日后她再也不能任由着她耍性子了,不然真是害了她,她放下了茶盏意味深长道:“萱儿,你回去后好好反省反省,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若不疼你,今儿也不发这样大的火,说出这样的话了。”
白桃笑道:“咱们大小姐虽然性子急了些,但好在聪明,今日经老太太这番教导,定能一点就透,日后必不会让老太太忧心了。”
沈如萱听完,連忙跪了下来叩头道:“今日是萱儿一时气急了,万望老太太原谅萱儿。”
老太太乌云般的脸色稍稍有了霁色,复又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半晌方道:“你起来吧!日后当谨言慎行才是。”
沈如萱温温顺顺的起了身,又见老太太面露疲惫之意,连忙陪着小心告辞了。
虽然老太太说了这么多,但她却还是未想通老太太为何要提拔沈如意,依然恨得牙痒痒的,老太太虽然待她好,但孙女却不至她一个,不过白桃的话也很有理,虽然那日在瑞亲王府遭了慕容思抢白,但为着以后考虑,她也要与外祖母家修补好关系才是,怨只怨娘亲的心太狠,这么多年置她于不顾,不然自己何置于步步为艰,受了这样大的屈辱。
自从紫玉没了之后,她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绿芽虽看着不错,但到底没有紫玉那般明白自己。想着,便独自一人躲到房内痛哭了一场,自后便收了眼泪作没事人一般,每日待在屋子里做做针线,写写字,众人见她从过去张扬跋扈的样子突然变得沉静起来,都以为她是自愧成了不祥人,也都不甚在意。
时届春末,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府里都预备着要给各房夫人小姐新制衣裳,可巧有人竟主动找上门来要送一批时新丝绸布缎,而且这人还指名要拜见候府三小姐沈如意。
如意听下人传报说那人自称是“天下第一绣”的人,心内明白几分,必是冲着她的纸绣技艺来的,只是想不到第一个来的会是官家绣坊,圣上御笔亲赐的“天下第一绣”,平日里皇宫所用的刺绣锦缎大多来自这官家绣坊。
果不其然,那人奉上大量精致丝缎,又说明了来意,如意知道若想获益最大,必不能轻易与之做了交易,何况所来之人并非老板,多谈亦无用,如意与那人虚与委蛇片刻,那人也算是个通透的人,经如意委婉提点了几句之后便要告辞离去,临走时却怎么也不肯将那些丝缎再带回去,只说是进献给宁远候府,如意到底不愿白沾了人便宜,命人去帐房取了银子交于那人,那人也不十分推辞,拿着银子自去了。
她与如芝当家主事不过四五日,一开始府里的人听闻二夫人病倒了,各各心中暗喜,因着二夫人素日是个独揽专权,脸酸心硬,治家严明的人,众人平日也畏惧几分。
众人忽一听要让三小姐来帮着管家,自然比二夫人好搪塞许多,就算多了一个二小姐,也不过就是大房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况且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厉害到哪里去,因此都很不在意,赌钱吃酒懒怠许多。
只两三日过后,几件事经得如意和如芝的手,众人方知这二位小姐精细之处比二夫人尤胜,特别是三小姐,似乎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她的眼,别说吃酒赌钱了,越发连一点点偷懒的机会也没有。
如意每日必会去上房监察,夜间针线女红闲暇之时也不忘做着小轿带着府中上夜的人到各处巡查一次,如芝每每也是相与陪伴着一起察看,府里的下人更是比二夫人当家时更为小心谨慎了些,好在这两位小姐赏罚分明,言语安静,不似二夫人动辄打骂,严惩厉处,到也十分敬服二人持家有道。
这日,如意刚早起梳洗完毕,用了早饭便同着如芝去了议事厅上坐了,二人刚说了会子话正准备吃茶,却见彩虹的姑母程妈妈进来回话说:“周深家的儿子要娶碧屏为妻,昨日已回了老太太和二夫人,她们都只说知道,让来回二小姐三小姐,旁人倒也罢了,只是周深家是老太太的陪房,碧屏又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二夫人说三小姐当仔细斟酌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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