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闭着眼也不理他,却总感觉他灼灼的目光在盯着她,她实在被瞧的难受,懒懒道:“你闭了眼睛,咱们说会话。”
玄洛从来不曾这样快乐过,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伸手去捏捏她娇艳的脸蛋,却又收了回来只道:“酒儿娘子,就听你的,咱们闭着眼睛说真话。”
“你别混说,谁是你娘子了?”如意又气又恼,却偏生拿他没法子,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拿他没法子,他每每的用言语调戏她,却又分不清他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现在她终于知道他确实对自己动了情,不然也不会让蛊毒发作的那样快,需要饮人血来维持生命,想着,她心里痛了几分,只道,“你想说什么就快些说。”
“我想亲亲你。”
如意蓦地将眼睛睁开,正要发怒,却看见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每下细微的扇动,都轻柔羽毛,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阴影,这样的一张脸纯净到让她不忍去责骂,恍惚的她看见那睫毛上有光在闪动,细一看却是泪。
她虽然知道玄洛的性子有些悖逆不羁,离经叛道,但今晚的他却有些失常,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放肆而大胆的,今晚他夜探她闺房,她原也不觉得奇怪,可他的脸明明带着一种绝望的美好,难道他是来与她绝别的,她心中一动,眼角已含了湿润:“待我及笄之时你再来找我。”
如意总还抱着一丝希望,只要他活着,她必倾尽全身之力救他,她这般说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时间等她。
他笑道:“为何要等?”
“因为我还小。”
他噗嗤一笑:“我的酒儿娘子哪里小了?”
如意感觉脸一直烧到脖子上,只恨恨道:“哪里都小。”
他忽地睁开眼睛,正对着她一双清眸,手从丝丝绵绵的玄色袍子伸了出来,欲往如意唇上探去,如意正要躲,转而额头上已被他弹了一下:“你竟然睁开眼睛,哄得我闭着眼睛跟你说话。”他视线缓缓下移,本想看她低着的俏红脸蛋,如意蓦地抬头,却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某处,她红着脸,冷声道:“你的眼睛往哪里看?真够太没规矩了。”
他意味不明,只含笑着将食指抵了下巴底下,点了点头喃喃道:“不小了。”
如意朝他眼睛看去,脸彻底红了,他的视线明明停留在她的那里,她伸手就往玄洛的眼睛戳去,还骂道:“再看戳瞎你的眼。”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拉,抱的紧紧的,如意根本挣脱不开,索性不动,他只笑道:“我的酒儿可是个凶悍的娘子呢,你若戳瞎夫君的眼睛你以后可要当夫君我一辈子的眼睛了。”
“想的美。”如意轻啐道。
“生气了?”玄洛问道,“其实你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我最喜欢看你生气的模样儿。”
如意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生气了,为你气着划不来,你本就是这般轻狂样子,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那酒儿娘子是在说我是个计较的小人了?”他轻叹一声道,“也是,酒儿娘子看的真真的,夫君我本就是个计较又自私的小人,就算明儿死了,也总想着能让你记得我这个夫君。”
如意伸手往他嘴上一挡,“呸”了一声道:“大晚上的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不准你死。”话刚说话,却见自己与他暧昧难明。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伸手去捂了他的唇了,他冰凉的唇柔软的贴在她的掌心之上,她甚至能感到那细密的唇纹,贴在肌肤上漾起一阵阵奇异的令人难以自拔的酥麻之感,一瞬间她觉得有些窒息,慌乱的想要放下手,他的手却一下又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从他的唇上松了下来,他眼里带着好看的光轻唤一声:“酒儿……”
他的唇轻轻的落在她光洁的额头,那般的柔,她闭着眼情不自禁的从喉间唤了他一声:“玄洛……”
这一吻,好似天长地久。
良久,他睁开双眸又看着她道:“酒儿,你真好。”
她唇上溢出一个笑:“你可愿意等我及笄?你可愿意给我时间?你可愿意让我为你试试?”
他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捏:“你的问题太多了。”
她摇了摇头道:“你一个一个回答就好了。”
他点了点头道:“自然愿意。”
“你发誓。”
“好吧!我发誓,若有违此誓……”
她接口道:“若有违此誓,叫我沈如意不得好死。”
“酒儿,你?”
“这样你才会遵守诺言是不是?”
他点头:“我答应酒儿的事必会遵守。”
心内一种幸福和心痛的感觉油然升起,原来他的酒儿还是这般在乎他的,她拿自己的性命来给他都赌注,原来她早已看透了他今晚是来绝别的,她说这么多不过就是害怕自己放弃,如今,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放弃。
两两相对无言,帐内温度缓缓升高,撩人情思,那一柄烛台上的蜡炬燃成泪,只剩下最后的烛芯缓缓的软了下去,挣扎着成灰一截墨色的灰烬,那极微弱的光散尽,唯有窗外一轮明月透过窗棂洒了进去,他伸手轻轻抚弄好的鬓发,郑重无比道:“待你及笄,我若不死,你可愿意嫁为我妻?”
她贴向他的胸膛道:“你若敢娶我就敢嫁。”说着,她轻笑一声道,“我是个恶毒的女子,你若负我,我必将你凌迟。”
他笑道:“你恶毒,我小人,咱们天生绝配。”
二人相视一笑,玄洛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她道:“玄洛,为了我活着。”
屋外风起,吹起帘幕,一点泪缓缓滑落滴入他手心,他从来没有这般珍重过,将泪握紧化干在掌心妥帖收好,他露出温柔一笑:“放心!”
……
这一夜这样好的月色,醒来时如意还觉得床榻边留有他的余香,屋外却已经风影乱摇,天暗的好似还没有天明。
如意起身,空气中含着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从清凉苑忽然发现惊恐的尖叫声,有人发现了那暗槅子里满腿是洞,骨髓外溢的沈秋彤。
很快便有人来回报如意,如意心中了然,是时候要让沈秋彤出现了,沈秋彤因长久关在暗天蔽日的地方,从清凉苑被救出来的时候,竟然连那阴暗的天空都觉得刺目,她已经不会说话,只会发现嘶哑的怪叫声,一双腿已然毁了,连站也站不起来,是让人抬着回到佳彤苑的。
关于四小姐食人怪的流言再次如烈油中溅入了水一般在侯府内炸开了锅,这次不仅仅是流言,还是事实,候府里的人胆颤心惊,就连看见清凉苑的小丫头都吓得退避三尺。
府里风云突变,老太太的病似乎在沈如萱回到侯府之后更重了,因为不仅是沈秋彤,连沈如萱都失了语,众人都道大小姐和五小姐必是被四小姐吸食了精魂。
大家都断定了沈秋凉是个妖怪,有那大胆的人跑去容香苑去看看那起死回生的二夫人,二夫人脸上永远都好似挂着那诡异的笑容,缺了门牙的嘴里黑乎乎的像个无底黑洞。
正当大家惊魂之时,侯府后门外响起急促的马车声,门轰的一声乍然开来,却见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那守门的小厮见到彩乔竟然带着沈秋凉回府了,一阵恶臭味传来,小厮吓得尖叫一声赶紧将门关上,连忙拍着屁股回去通报说四小姐回来了,那个吸人精魂的四小姐要回来继续吸食府里人的精魂了。
彩乔又是气愤又是莫名其妙,沈秋凉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头上带着黑色的帽子,脸又黑纱一并遮住了,单露出一双骇人的眼睛。
昨儿皇宫里的人连夜就审了她,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说自己中了毒毁了容貌又掉了头发,逼不得已才到鬼市花重金购买了人皮面具,说自己并不是妖怪,更无害人之心。
皇宫里的人一早就回禀了皇上,皇上因着她的身份就先放她回来了,况且皇宫里看守她的人实在忍受不了她身上传出来的怪味道,得了圣意之后赶紧的弄来了马车要多快就多快的将沈秋凉送走了,至此,那皇宫里的谧静苑更无人涉足了。
谁曾想一回来连门都不得进,她还准备回去再吸食沈秋彤的骨髓阻止蛆毒发作,到了晚上再去找巫医买人皮面具,她的脸早已烂尽了,就连鼻子的鼻头都快烂没了,可她还活着,而且蛆毒昨夜发作一回之后,现在好了些,她不敢再随意动怒,只安静道:“彩乔,你再去敲门。”
彩乔让另一个小丫头扶着沈秋凉,那小丫头怯懦懦的也不敢十分上前,刚在马车里她连沈秋凉的边都不敢沾,如今听彩乔吩咐她去搀扶沈秋凉,她吓得往前一跑道:“彩乔姐姐,你好生站着,我去敲门。”
沈秋凉恶狠狠的盯着小丫头望了一眼,小丫头吓得浑身是汗:“开门,开门,四小姐回来了。”
门轰的一声重新打开,如意和如芝听闻消息赶了过来,后面站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婆子媳妇丫鬟小厮应有尽有,沈秋凉冷冷道:“二姐姐,三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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