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家业算不得非常大,但因着老几辈的人都在京里做过官,就自视是家大业大书香门第了。薛家人口多,规矩也大,像李小茶今日这样不分尊卑,冲撞客人的。定不可就这样草草了之,不然以后个个学着冲进来找客人帮忙,那薛家的主子们还有什么脸面。
张婶本是要来拦她的,可是为时已晚。她到门口时正遇上薛二爷引着宋太医要去张集。张婶正是那里的人,于是自告奋勇跟了过去。其实她不过是想夹在中间,好打听消息。薛小五爷怎么着也是个主子,自然不好跟去。就顺便过来找李小茶商量对策,其实就他们两个小娃又商量得出什么,无非是给李小茶提个醒。今日的事也少见,若是李小茶来求,宋太医没有答应,李小茶多半是有大麻烦了。最轻的也会打一顿把她扔到后院洗一辈子碗去。可宋太医一答应,反而是不好办了。别的不顾及也得顾及宋太医的面子,他都屈尊降贵前去替下人的亲戚医治了。他们这些主子家的再去罚李小茶反到是有些不好看了。
三个毛孩子想了半天,没商量出个头绪来。那头陪着宋太医的薛家人却是忙到天黑才回来。薛二奶奶一回来就叫人喊来李小茶,李小茶知是在劫难逃,一进门庆嫂子隐隐冷笑着,直接就让她跪下。
薛二奶奶到是如平日里一般,脸色温和一团和气的。她撑着额头似是有些累了,嫦娟忙上前给她捶背。庆嫂子瞟了一眼,暗暗地冷哼了一声。
薛二奶奶也没叫李小茶起来,只是半闭着眼睛懒懒说道,“宋太医已经去看过了,你姐姐的病不算太过严重,只是一直没用对药。宋太医开了份药方在你姐姐家里,怕你们买不起药,开的都不是贵重的方子。宋太医说是一直按着方子调理,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痊愈了。”薛二奶奶说完,半闭着眼睛瞟着李小茶半天没说话。
李小茶知是麻烦要来了,心里一紧,面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到是嫦娟在一旁跟着有些着急,一不留神手捶了个空。她顿时吓得一头冷汗,忙收回神小心地给主子捶背。庆嫂子在一旁见了,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
若是以往薛二奶奶定能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可今天她全无这样的心思。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李小茶让她有种莫名的心烦。这丫头看来是个毛都未长齐的雏儿,可即使她是跪着,那股气势到叫人没来由的低了一等。她薛二奶奶自幼就是个当主子的,哪遇过这样的下人。想就此罚她吧,她却半分也没不恭敬的模样。到是身事可怜,让人得谅她几分。
薛二奶奶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才沉沉说道,“你姐姐那边想来是没事了。只是今日你这样子,可知道错的?”
李小茶伏下身子说道,“奴婢知错。”
薛二奶奶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又要按按发痛的脑袋。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对着这个小丫头她总是没来由的那么不舒服呢。她挥了挥手说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自己去柴房吧。二爷的意思是饿你三天,让你涨涨记性。”
李小茶应了一声,“是!”
薛二奶奶挥了下手指让她去了,她一出门外面自有管事的婆子领她去受罚。待她走远了,薛二奶奶揉着眉心说道,“怎么我看着她就那么不自在。”
庆嫂子恭敬站在一旁垂着手说道,“可不是吗,我看着她也很不舒服。一个小丫头骗子老绷着张脸到像谁欠了她一样。”
嫦娟在一旁替薛二奶奶按着后颈,她忍了忍还是咬牙说道,“奶奶许是累了,今天都跑一天了。那小丫头只是闷了些,又想着她姐姐的病脸色就差了些。奶奶菩萨一样的心肠,哪会欠谁的。到是这些下人们欠了您多少人情,想还都没那本事。”
“嗯,是有些累了。”薛二奶奶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一旁庆嫂子暗暗哼了一声,也没机会再挑起话来。
第30章 柴房里的闹剧
更新时间2012-6-18 13:24:54 字数:2722
第30章柴房里的闹剧
柴房这种地方自古以来就是用来装柴罚人的,李小茶自小没受过罚,即使是她做错了也有哥哥李兴宝他们替她受过。记得有一次她犯了个什么错事,哥哥李兴宝替她顶了罪。结果她爹爹罚去柴房里关了一天。她犹记得那天晚上她陪着哥哥坐在草垛上,哥哥李兴宝望着窗外幽幽念着一沫晚霞照江水,半窗明月落银辉。
如今在李小茶面前的,也有这番银月倾华的意境,只是少了哥哥的陪伴,这干冷孤寂的柴房终归是不那么惬意了。“咕~~~”一声从腹间响起。李小茶摸了摸肚皮,暗暗后悔自己今天没有吃饭,一整天的尽去着急去了,连口热饭也没吃,平日里若是饿了还可以拿小姐那些糕点填肚子。可现在困在柴房里总不能捡根草嚼嚼吧。
李小茶也算得是受过饿的人,家贫那时尚能忍住饿,还眼不花手不抖的帮着娘亲磨墨抄书。如今才饿得二餐已经很不济的只想躺着蜷在角度里。只是这柴房实在是脏,那些灰扑扑的干柴做不了好底铺。李小茶才翻了一个转身,就全身扎得慌。无奈只得站了起来,趴在后窗的窗口看那月饼似的圆月亮。她看着头顶的月饼,心里想着,若是谁现在给她弄吃的,她就一辈子记着他。
正想着,一张白汤圆似的嫩滑小脸出现在李小茶眼前。那张嫩脸上长着黑豆似的眼睛,那双眼睛溜溜转着,一双红嫩的嘴唇撅得高高的,那嘴唇张开雪白的小牙一闪一闪像是粘着冰糖,“五叔叔,你不是说这里有吃的嘛?怎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丫环。”
那鼓着脸白汤团一般的小娃儿正是薛三爷家里的小少爷薛君宝,他一双黑豆眼睛溜溜转着,到处找吃的。他望向李小茶时眼神似是很陌生,直接越了过去。浑然不是当初追着觅吃食的模样。他口中所说的五叔叔正是薛小五爷薛创武。
薛创武抱着手站在薛君宝身后,笑眯眯看着李小茶问道,“饿了吧。”
李小茶见他那笑容,心知有诈,是以防备地看着却不回话。扒在窗前的薛君宝却以为是问他的,忙答道,“饿,我饿了,钱串儿拿来的糕我都没吃就来了。五叔叔,好吃的在什么地方呢?”
薛创武亲切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在他汤圆般嫩滑的脸上掐了掐,说道,“这不就在这儿嘛,多嫩的肉啊,咬一口准管饱。”
薛君宝浑不知自己已被亲叔叔当成肉汤圆了,犹在那儿嘴馋地问着,“哪儿呢,哪有肉?”
李小茶轻哼了一声,扭身走回柴房中间坐着。她心想着收回刚才的话,给她弄吃的可不包括人肉,而且还活人肉。她真要记着薛五爷也是顺便连他八辈祖宗一起记着。有这么折腾人的吗?她都落难到这样了,还领着人过来看她笑话。李小茶恨恨瞪了薛五爷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薛创武看她生气了,反是高兴了。这李小茶生次气可别提多不容易了。见她气够了,薛创武这才把薛君宝赶走,他爬上窗台一只手肘枕着膝盖故作潇洒地晃荡着腿。李小茶扭头看着脏兮兮的柴火也不理他。薛小五爷空晃荡了半天,只得正经说道,“你这一劫算是过了,他们既然罚你到这里,势必不会再有惩罚了。说来,已经算是轻的。本来还想找二哥通融一下。”
李小茶耳尖尖听着,却并接话。她心里是有感激的,只是依着薛小五爷的性子,她若去感激他一番却是要遭到调笑的。
薛五爷正想说什么,侧耳听了听,小声说道,“有人来了,我躲一下。”
对面柴门很快让人撞开了,门后伸出一张冤气深深的脸来。李小茶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让出是彩蝶,她已经许久未见到彩蝶了,可后者见到她时仍是当日那般双目阴沉地盯着。
“老天还是有眼的,怎么着,才去就被关了柴房,看来在前院是呆不久了。”
李小茶静静坐着,没有接话,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个女人了,她只记得彩蝶总是找她麻烦,莫非如薛四小姐所说,她长了一副欠M的模样。薛四小姐虽是喜欢疯言疯语,可有些疯语还算是贴切。比方那日那个“魂淡”的段子就是从薛四小姐那儿听来的。这会儿李小茶看着气势汹汹的彩蝶,很有些想再和她讲一讲这个“魂淡”的段子。
彩蝶一番足色足料的幸灾乐祸却激不起李小茶半点反应,她不禁有些气急了,骂出的话居然带上了乡野方言,很是难听。
李小茶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没有爹娘教养的,我娘亲曾说过,一切贪嗔痴,皆来自执念。我与你并不熟悉,总共也只共处过两日,你这么执着于怨恨我,到底是为的什么?”
彩蝶正插着腰骂骂咧咧的,到被她这句话问了一愣。她一个下人没读过什么书,“执念”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明白,又怎会想得通自己怨恨的根源。她冷哼了一声,又骂道,“少在这儿穷装,谁知道你在说什么,还装得那样子,还你娘亲,我呸,也不知道是哪个窑子里出来的,想必是没人要了,才把你卖了吧。”
李小茶静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那一双不大的眼睛说不得多少冰冷,可彩蝶猛地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突然不由地像是往地里陷了几寸,生生地矮了下去。她记得只有面对发怒的主子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面前的李小茶分明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而且她那面色还未显出生气的颜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