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叶也忙不迭的吩咐丫鬟换帐子换被褥,又使唤人去外头摘了花来熏屋子,打发婆子去取了灯笼下来换蜡烛,屋里人来人去,走起路来都跟带着风似的。
邢芸瞧着,越发哭笑不得,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人是巴不得能把她打包往贾赦床上塞,一个二个都疯魔了,不知贾赦那个色情狂有什么好的。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邢芸倒不觉的奇怪了,邢夫人虽顶了个大房太太的名头,可是到底出身差了,又不得贾赦和贾母喜爱,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不受人待见。
贾赦再好色再贪暴,也是这荣国府名正言顺的主人,邢夫人若是得了贾赦喜爱看重,不说她本人的地位会如何变化,便是她的陪房和丫鬟也能跟着时兴起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邢芸很是无力的叹了口气,苦中作乐的想道,不就是那XXOO的事么,姐虽然没亲身实践过,但看过的不和谐教程也不算少,应付一个老白脸是绰绰有余。
见邢芸久不吭声,王善保家的还以为邢芸又犯了左性儿,只忙不迭的劝道:“我也知太太委屈。可太太也该想想,老爷如今上了年纪,琏二爷也成了亲,琮哥儿又养在姨娘身边,将来老爷若是……太太能指望谁去。”
邢芸听得一皱眉,抿了抿嘴,只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问问府里的匠人,那首饰上的点翠能不能改换成翡翠,若是不能,我好另选个花样儿。”
王善保家的满心为邢芸操心,哪知邢芸还惦记着那簪子的事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踌躇了半天,最后只得应了一声,转身出房去了。
转眼便到了晚上,邢芸左等右等也不见贾赦过来,心知贾赦怕是在什么姨娘屋里睡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只忙命丫鬟打水进来沐浴。
邢芸泡了澡出来,正半躺在床上,看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忽听得帘子一动,一个看门的婆子提着灯笼进了屋来,朝着邢芸便说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邢芸方落下不久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只是面上丝毫不露,一边命人拿钱放赏,一边担忧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外头有什么事?”
那婆子忙笑回道:“没什么事儿,只是听老爷身边的人说,老爷今儿和贾先生谈的高兴,不免多喝了两杯,方才回来晚了。”
邢芸听了,只点了点头,忙吩咐道:“老爷既回来了,你传个话出去,让人关上正门和角门子,该吹的灯也都吹了去,省的风刮起来走了水。”
那婆子接了赏钱,满口答应着出去了。
那婆子刚出去不久,贾赦便醉醺醺的进了屋来,满口胡言乱语,若不是几个小厮左右扶着,只怕贾赦一迈步便能跌到地上去,摔个两眼金星。
邢芸忙从床上起来,一边命丫鬟熬了醒酒汤来,一边问着那几个小厮道:“老爷怎么喝成这样儿了?你们也跟在外头也不劝一劝,倘若伤了身子,老太太问起来,少不了你们的不是。”
那几个小厮脸苦的能拧出汁来,只忙说道:“太太也知道,老爷这兴致一上来,是谁劝也不肯听的。我们也劝过了,老爷不听,我们也没法子。”
邢芸也知道贾赦很有几分强性子,听得那几个小厮这么一说,一时倒不好再怪责他们,只蹙着眉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罢。”
待得小厮们出去了,邢芸方才让丫鬟打水进来,服侍着贾赦擦脸更衣,等醒酒汤送上来,邢芸又一勺一勺喂着贾赦喝了。
这一通事儿忙完,已是到了丑时了,贾赦躺在床上睡的人事不醒,邢芸可不敢和贾赦挤一张床,往软榻上一躺,把被子往上一拉,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邢芸倒做起了怪梦来,梦里面她好像又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她死前的那一刻,一块燃烧的陨石划破长空,击破了玻璃窗,直直的砸在她的额头正中,刹那间,红白两色布满了她的视野,伴着剧烈的疼痛,邢芸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第9章 早膳
突然,黑暗之中仿佛生出狂烈的风暴,拉扯着邢芸,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邢芸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的惊醒过来,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太太,怎么了?”
外间床上的桂叶听见了屋里的响动,忙不迭的下了床来,从温着的套匣里取了茶壶出来,倒了一杯温茶,端到榻边,递给邢芸,“可是做了什么梦,太太别在意,梦都是反的。”
邢芸接了茶,低头饮了一口,若有所失的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已蒙蒙亮了,邢芸方长出了一口气,问着桂叶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桂叶看了一下墙上的掐丝珐琅描金挂钟,只忙压低了嗓子道:“方才卯时一刻,太太再睡会儿罢。”
邢芸掩口打了哈欠,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似的贾赦,只随手将茶盏往几上一放,吩咐桂叶道:“你下去传个话,让厨下准备些清淡的早点进来,别弄的太油腻了。”
桂叶顺着邢芸的目光一瞧,当下明了,只忙点头应下,到外间唤了木香进来服侍邢芸梳洗,自出去传话了。
邢芸因夜里做了噩梦,难免有几分不济,坐在梳妆台前,很有些昏昏沉沉,偏邢夫人往日不知是什么习惯,梳头用的发油一瓶赛一瓶香气逼人,闷的邢芸哈欠不止。
再一见木香拿了义髻出来,邢芸突然觉得脖子也开始发酸了,只忙对着木香道:“今儿又无什么远客来,弄那东西做什么,随手挽个轻便的发髻便罢,出去走动也轻省一些。”
说着,邢芸便对着玻璃镜又打起了哈欠,一边用手掩口,一边眯了眯眼,不自觉的想到:若从这镜子里的影象看,邢夫人倒也称得上是个十足的美人儿,柳眉弯弯,杏眼明仁,素齿朱唇,放现代,评个古典美人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邢夫人太不会收拾自己了,不论衣着还是首饰,都一个赛一个老气横秋,足足将自己扮老了十几岁,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可晃眼看去,倒和王夫人那岁数差不多。
王夫人多少岁?
她近四十岁才得了宝玉,如今怎么算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
既然已是这把年纪的人,那王夫人平日的装束风格是可想而之,说好听点是持重老成,说难听点就是暮气沉沉。
邢夫人照着王夫人拾撮自己,底下人瞧着或许觉不出来,可贾赦看着能没意见么,好容易死了老婆,娶了新妇,结果新妇成天儿把自己往黄脸婆收拾,贾赦不往小老婆屋里去才怪?
邢芸虽对贾赦没啥好感,但是也明白,她若不想日后落到书里写的那种人人嫌弃的境地,就一定要把贾赦给抓的牢牢的。
至于瞧着贾赦就犯恶心?
横竖她是个贤惠人,自然要比旁人的要贤惠大度些,更不能让贾赦冷落了这满屋子的姨娘通房。
邢芸一边思量着,一边儿拿着香粉盒子把玩着,把玩了半天,方又想起一事来,对着木香吩咐道:“将那些铅粉胡粉都收起来,以后只用花粉和珍珠粉,也轻省一些。”
木香经了昨儿邢芸挑拣妆粉头钗的事儿,倒也不觉奇怪,只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又说道:“太太,这头钗可还用昨儿挑的那几样?”
邢芸往镜子理瞧了一眼,只笑道:“既然梳的是桃花髻,用昨儿那些东西作什么,就用那支红宝翡翠桃花簪好了。”
邢芸正说着,忽听得帘钩一响,转头望去,贾赦已是醒过来了,邢芸微微一笑,看了木香一眼,木香当下会意,只忙出去吩咐丫鬟们打水进来。
邢芸用簪子挑起胭脂,在唇上淡抹了抹,便起身往床边过去,亲手服侍着贾赦更衣起床。
贾赦坐在床边上,一边让邢芸给他穿靴,一边打着哈欠问道:“几更天了?”
邢芸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只笑道:“已是过了卯时了。”
贾赦一听,便皱起了眉,只说道:“怎么也不早些叫我?”
邢芸忙笑道:“昨儿老爷喝醉了,我怕老爷起早了头疼,方才让老爷多睡了一会。老爷放心,我已让人抬了软轿在外候着了,误不了老爷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
贾赦的眉头舒展开去,又见着邢芸半跪在地,被几上的玻璃灯台一照,越发衬的薄施脂粉的脸儿娇艳欲滴,一时心动不已,只拉着邢芸的手,含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不枉老太太素日夸你。”
邢芸听得暗暗咬牙,贾母夸邢夫人?
平日少挑几句刺,就算贾母心情好,待见邢夫人的不行了。
贾母要是没事就夸邢夫人,邢夫人在府里能是这模样?
王熙凤敢不把邢夫人放在眼里,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就是贾母的偏爱。
倘若贾母待邢夫人和王夫人一个样,王熙凤敢当着邢夫人说贾赦的不是吗?
就算是贾赦不成样,可有谁见过王熙凤说过贾政贾敬贾珍的不是。
论起不成样来,贾府里的这些老爷们,怕是难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