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不想打击她。
因为套这玩意儿要没练上个百千遍,根本套不准。
也不跟她争,他只说教她一个窍法儿,使得云镜虽不服气,却还是将信将疑地按着他指引的方法,先是选定位置站定,而后手臂往里内环,再猛一发力,再次抛出去一个。
耳听得一道细小气流“啾”一声照着飞出去的竹圈划过,云镜正觉诧异,眨眼却见自己套了半天也没套中的蘑菇灯竟一举真被自己套了个正着。
不觉开心得欢呼雀跃,忙乐颠颠地跑去拾起花灯乐滋滋地抱到了怀里。
萧煜暗暗舒了口气,总算可以离开这儿上别处去了。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看云镜一气套了几十把竹圈才套到那么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是东呵呵地直笑,算是与她皆大欢喜。
等到云镜没了兴致将剩余的竹圈还送给他,又把那些不爱的花灯全送给他时,便见他笑得更高兴了。
临走硬是要再送一盏云镜喜欢的那种蘑菇灯给她,不过却是黄色的。
说是这种灯黄色的讨喜,蓝色的只是他小孙子一时心血来潮随手做了个玩儿的,听得云镜欲哭无泪,敢情自已千辛万苦竟是挑了个试验品。
萧煜只在一旁笑,虽不说话,云镜却知道他这是笑她“眼光好”呢。
最终云镜推脱不下,便一把将那灯接过转头塞进了黑米怀里,道:“给,黑米,一会儿我们拿着去放掉。”
萧煜再度笑得畅快,完了一本正经地指指她手上,善意道:“忘了告诉你,这灯没有灯座,放不了!”
“不会吧……”云镜彻底风中凌乱。
回头一见黑米还抱着小灯左瞧右瞧得兴奋,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没事专门打击人的混蛋小叔,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随后她拉了黑米特特与萧煜保持三角戒线,开始注意研究起各种花灯的区别,打算顺路再挑两盏可放的河灯,省得再让萧煜取笑。
要说这街上的花灯可真是琳琅满目、品种繁多,可云镜看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寻到比手上的蘑菇灯更喜欢的灯笼。
几次问黑米喜欢什么灯,并指着看起来很漂亮又好玩的灯让黑米挑,却没见黑米有多大反应。
反倒是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她手中那盏蓝灯瞧,一会儿又看他自己手上那盏,似乎在比较着什么。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各色游客小贩挤挤一街,不时有叫好、拍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糖葫芦、臭豆腐、烤肉窜、棉花糖、烙油饼子、担挑饺子、酒酿圆子等等美食,各色香味不时从角落里窜出来,满街里四溢;猜谜的、舞灯的、卖艺的、杂耍的、问卜的、画像的……各类有趣项目一应俱全,走马灯似地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直叫人目不暇接,兴高采烈。
不知不觉中云镜已经走了几条街下去,见到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她统统都凑一回热闹,竟大半天逛下来也丝毫不觉疲倦,可谓玩得是不亦乐乎。
黑米初时也跟云镜差不多,等这一大圈逛下来,渐渐便减了兴致,不再似先前一样看到新奇的便拉了云镜要往前凑,开始乖乖地跟在云镜身边,她想去哪儿,他便跟去哪儿。
此刻,云镜则立在一处帮人画像的画摊前观赏画师悬挂成帘的现场作画。
不论是花鸟虫鱼、山石林木,还是飞禽走兽、人像物事,只要你提出要求,对方便能即刻作画;从构勒描绘到添色加字,皆是龙飞凤舞般很快挥就,却一经完工便教人啧啧称奇。
即便不是精工细作,但能如此短的时间画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也值得人拍掌一喝,甘愿掏银换一幅自己所要的画幅回家。
云镜不觉来了兴致,看了半晌也兴奋地拉了黑米让画师帮他们也画一幅,然而画到中途,街上的人却忽然如潮水般齐齐向着对街方向急涌而去。
那画师乃是本城一位年轻的秀才,见到人群涌动,他作画的速度便也跟着飞涨。
原本一幅画须一盏茶的功夫,到云镜跟黑米两个人才只用了一柱香时间。
完事他几乎都等不到墨干,拿起一把折扇便呼呼对着画纸猛一通扇,稍后便胡乱卷成一卷给云镜丢了过来。
云镜直看得目瞪口呆,纵再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提出了不满:“这位公子,你是有什么急事要赶吗?虽然我长得不入你的眼,可好歹也是花了银子的好吗?这样草草胡弄,生意人的节操你全忘了吗?”
那秀才给她说得脸孔一红,一边忙着收拾画摊,一边陪笑打招呼:“小姐对不住了,我今日还有事须赶时间,这幅画我不收你的钱送你了,若小姐不满意下回你可以到东城的孟家巷去找小生,小生是那里的私孰先生,卖画只是偶尔才为,实是惭愧!届时小姐若需要,小生可以再免费另帮小姐画一幅像,以作补偿!”
“免费的画人还能看吗?孔子有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公子既是为人夫子,诚实守信这四个字想是不必小女子多说吧?糊弄了小女子不要紧,教坏了学生,可就事大喽!”云镜不以为然。
她这付了银子的画都这样应付,还怎么指望他另免费相送?
好歹也是个教书先生,业余时间下海挣钱贴补生计她还可以理解,却行事这般任意草率,估计也就是个误人子弟的伪夫子。
将画还丢回他的桌上,她懒得再与这人多计较,转身拉了黑米就走。
那秀才红着一张脸在后面连声抱歉,云镜只作不闻,抬手捅捅一旁莫名其妙盯着她出神的萧煜,好奇道:“哎,那些人都是去哪儿?怎么全往那边跑啊?”
“烟雨楼!”萧煜回神,说完又盯着云镜,凝目道:“二嫂读过的书,似乎不少?”
《论语》这般的书从来女子读得不多,而她却是信口张来、引用得当,不得不教他暗暗吃惊。
生在郡王之家却常年装傻示人,明明聪敏可人,却不挑不拣嫁进了正值落魄的萧家,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的到来,是无意闯入,还是有意掺和?
二哥与云郡王之间,是又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行。四书五经大体读过,传记、小传之类读得最多,只有《女诫》、《内训》没敢拜读。”云镜毫不避讳地扳出手指头数着,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萧煜对她产生怀疑。
事实上,萧煜从她嫁进门的第一天便来试探了,该怀疑的早已怀疑,如果不怕劲多,她可以再添点料进去让他猜。
反正她来自哪里连云天傲都不得而知,任他想破头也不怕能挖出她的前身来历。
萧煜果然怔了怔,却问过即罢;没事地笑了笑,转而又说到云镜手中的灯上去了,“呵呵,想不到二嫂这般博学,可比我这个无作无为的四弟强多了!对了,我们也到那边瞧热闹去!让我带你去看看那盏价值连城的百花灯,可比你手上这盏普通简陋的破灯好看多了!”
这一路上,他见她不时转着手中的灯看,很是不解这灯有什么好看的。
云镜却一副嫌他没见识地瞥他一眼,道:“你不觉得它很小巧可爱、晶莹剔透吗?要是它能换成蓝色的玻璃或者水晶之类,就会更加妙不可言了。不过像你这种没看过《阿凡达》的人当然不懂它美在哪儿,只有亲眼见过那种场景、记住那种奇妙感觉的人,才会觉得它美!”
“什么阿凡达?水晶到是听说,玻璃,是琉璃吗?”
“差不多。”
云镜眨眨眼,也不正面回答,反正说了他也不懂。
萧煜自然不懂《阿凡达》是什么,却在云镜的描述下,似乎理解了那种许多蓝色的小灯在一个神奇的世界里到处盛绽的美景。
没再多问,他只默默看了那灯一眼,忽然说:“这灯质料太差,若你喜欢,改日我也做一盏送你!”
“你也会做花灯?”云镜有些意外。
“当然。别看我游手好闲惯了,但凡玩的东西,却没人比我擅长!”萧煜很是得意。
四周五彩斑澜的炫丽灯影浅浅投洒在他俊逸修长的身上,越发衬得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孔笑得帅气迷人。
云镜一时失神。
脑海无端浮现出另一张与之相似的俊美面容。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街游逛,无拘无束、如马脱缰,难得的自由舒畅。
而这个机会,源自此刻正不知飘泊在何方的那个冷酷男人。
尽管他寡言少语,心思难测,又时常腹黑邪恶,教人难防。
却不得不说,身为一个与她只是徒有虚名的挂名相公,他对她的好,却是实实在在,叫她挑不出半点闲话。
以至她此时此刻忽然生出些许遗憾,为这样美丽的夜晚却少了他的陪伴,生出那么一点点不完美感。
前世那些坑爹的穿越书上不都说女主开外挂,处处招桃花吗?
这么个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佳节,她与那人把臂同游、明正言顺,不正好应该是陌生夫妻感情升温、越看越顺眼的难得机会!
怎么她却是莫名其妙跟着小叔四处跑,这都完全不在调啊!
尤其那人生得极好,若在这片彩灯幻影的映照下,不定是怎样的倾倒众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