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勉思绪有些飘忽,那样的眉眼轮廓,已经不是记忆中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甚至连一丝笑痕都寻觅不出,只是冷静、从容,流露着深沉的尊贵与不可捉摸,眼前人,让她说不出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了。
他真的是个王了,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曾经,他那样爱着她。
侍婢从旁奉茶,燕丰璃接过端着,用瓷盖拨弄着翻浮的茶叶,头也不抬:“说吧,你找孤有什么事。”语气甚是生疏,惊不起丝毫波澜。
慕勉低头,近前几步:“我想向殿下求一样东西。”
他蹙下眉:“什么?”
事到如今,慕勉也不遮掩,径自开口:“万年雪参。”
燕丰璃终于抬首,静静盯了她一会儿,倏地笑了:“慕勉。”
他直接叫她的名字,而不是曾被他痴眷深情唤着的“小勉”,似乎在他眼里,她已经与那些平民百姓没什么两样了。
“孤记得当年,你不是走的很决绝,很傲气么,怎么如今,突然会迫不及待的来求孤,倒真叫人有点纳罕。”他挑着秀眉,眼波深处,似有幽幽的怨。
他还没有忘记,话语里浓重的讽刺,代表着他还没有忘记她当年的绝情。慕勉默默承受,是她欠他的。
燕丰璃慢慢搁下茶盏,半晌问:“你要万年雪参做什么?”
慕勉踌躇。
燕丰璃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说?”
慕勉把心一横,坦白道:“我哥哥的眼睛中了毒,需要以万年雪参为药引才能救治,若不如此,他的眼睛,就再也无法视物了。”
话落尘埃,燕丰璃久久不言,望着她,居然有些失神。
慕勉不明白他到底何意,而燕丰璃此刻起身,朝她一点一点临近,嗓音带着不确定的疑惑:“你说……慕沚?”
慕勉垂落眼帘,目光恰好落在前方他的一双嵌玉宝靴上:“是。”
白皙的柔荑顿时被他搦起,力劲之狠,透出裂骨之痛,慕勉猝不及防,眉宇纠结成一团,触碰上他的眼,里面有火,正强烈而难遏地灼烧,她在他的瞳仁深处,早已化成一滩灰烬:“慕勉,你好,你好的很啊,两年了,你原来一点也没有变……慕沚……为了慕沚,你是因为慕沚,才特地可怜巴巴的来求我?”
他的手竟然在颤抖,慕勉紧咬嘴唇,泛着紫萼花的那一点紫:“是,我真的需要它,恳请殿下能将它赐予我。”
燕丰璃先是怔了下,继而攥得她更紧,犹如一只被逼极的兽,尊贵魅华的脸庞上终于闪现出无穷无尽的憎恨与愤怒,又隐约掺杂着一种无从言喻的沉伤。
慕勉被他猛地提近身前,那时四目相对,喘息相闻。
有幽香的甜,像是从她头发、衣际,肌肤间传来,在曾经的日日夜夜,散发着暧昧缠人的味道。
燕丰璃眼神略一恍惚,重又恢复了冷静,松开手,笑意里只余下冷诮:“万年雪参,乃是当年始帝赠与先王,王室所藏奇珍,孤凭何要给你?你又能拿什么值得孤同意?”
慕勉一脸凄绝。
燕丰璃面无表情:“你若为此事相求,那么就免谈了。”一拂袖,擦身离去。
慕勉僵在原地,有些六神无主,当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骤然清醒,情急之下喊了一声:“丰璃!”
燕丰璃如被针钉,停下脚步。
原来,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她还记得啊,他与她之间,所谓的那么点情。
只这一声,竟就叫他魔怔了。
慕勉追上前,即使他怨她恨她,讽嘲谩骂,哪怕说她是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她也不在乎无所谓了:“丰璃,我求求你。”
她揪着他的衣袖,缓缓下跪。
“哥哥他是为了救我,才瞎了双眼,如果没有万年雪参,他今生都无法看见了,我已经害了他,不能再让他落得终生残缺……”
她紧紧阖上眼,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哀求,卑微得像万物中的一只蝼蚁:“是我……当初对不住你……只要,你肯同意……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
燕丰璃略偏了脸,居高临下,重复她的话:“做什么都甘愿?”
慕勉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么……”他笑了笑,眸底却覆着一重冷冷的影,“留在孤的身边,永远。”
永远……永远……
是永远,是一辈子,是一生一世。
他得不到她的生,便要她的死。
因震惊,慕勉一对乌黑瞳孔急剧扩大,而他目不转睛,仿佛正全心全意,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个无力,慕勉跌坐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弹,若个石雕娃娃,静得没有呼吸,清冷的发丝服帖着脸颊,被点点滴滴的汗水濡湿,抑或,那并不是汗。
她哆嗦着唇瓣,耳畔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与胸口砰砰相撞,那么震动,那么剧烈,就快跃了出来,就快跃了出来……终于,脑际化成一片空白,身亦轻飘,宛如交托出了魂魄。
过去许久,答出一个字:“好。”
燕丰璃抬头,目视向前方,难以看清脸上的神色:“你什么时候要?”
慕勉回答:“越快越好。”
临行前,他落下句:“记住你答应过孤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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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离缠
慕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夜早已黑透了,她之前留了字条,说是外出寻些草药,这段日子她为慕沚的失盲累得心力交瘁,自然没人怀疑她真正去了何处,见她平安无恙的回来,家人方宽了心。
三更时分,月上中天,慕府上下万籁俱寂,人人浸于梦乡,白日里的愁苦哀乐,化为乌有。
临安在厦房睡得正酣,慕勉径自推开主屋的房门,吱呀一响,惊动了床上的慕沚,他按住枕畔的宝剑,翻身坐起:“谁?”
纵使他不能视物,但自从习惯黑暗后,其它感官反而愈发灵敏,一点风吹草动,已有所觉。
慕勉连忙开口:“哥哥,是我。”
“勉儿……”慕沚吃了一惊,放开剑柄,声音不自觉变得柔和,“现在什么时辰了?”
慕勉答着:“子时刚过。”
慕沚担忧地问:“你今天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
看来他知道她白日里出了门,他没有睡,一直在等她。
“怪我没有跟哥哥说。”慕勉摸索到火折子,在桌上点燃一根蜡烛,然后坐到旁边,看他,只是看他,仔仔细细的看他。
“勉儿?”慕沚侧过脸,恰好感受到她软软的呼吸,仿佛五月烟雨里缠人的絮,沁入口鼻,在肺腑千缠万绕,叫他无端端懵了下。
慕勉才意识到刚刚的话只说了半截,出声解释:“哥哥,我可能会离开一阵子。”
慕沚脱口便问:“为什么?”
慕勉佯作欢喜:“是师父找到解毒的方法了,不过,这种药材比较难找,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听她说要离开,慕沚一时无法接受:“要去多久?”
“不知道呢,至少、至少也要一个月吧。”有意想避开他的追问,“我会尽快回来的。”
但慕沚仍问个不停:“你一个人去吗?”
“嗯。”她点头。
慕沚颦起秀雅的长眉,沉默一阵儿:“我叫南生陪你去。”他不放心再叫她一个人了。
慕勉却不赞同:“只是到山上找药而已,不会有事的,南生不通药性,人多了找起来反倒麻烦,更容易耽搁时间,哥哥你不要担心了,我一定会速去速回的。”
她说了好一番话,慕沚拗不过,变得缄默。
“勉儿。”其实他心里头早已想开,“如果实在找不到解药,便算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再涉险,哥哥这双眼睛就算真的废了,也不要紧。”
“那怎么成!”慕勉听得心头泛酸,眼圈缓缓红起来,“你以后还要练剑,还要持家,慕家日后还需要你发扬光大……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眼睛也不会……”
“小傻瓜。”慕沚温柔一笑,清雅绝尘的容颜上泻满宠溺,“你才是哥哥最重要的,只要你好好的,哥哥就放心了。”
慕勉的脸色倏然苍白,正拼了命的,不让那不争气的泪水窜涌出来,往下压制,往下压制,挤得嗓子眼一阵干涩涨疼。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才不用掩饰脸上伤心绝望的表情,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才可以专心致志凝视他的样子。
他不知道,过了今夜,她就要离开。
永永远远,不再回来。
慕沚,她爱着的人,舍不得,如此舍不得,如果他不是慕家的儿子,如果没有那份禁忌,那么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亦如普通夫妻,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情人之间最平凡的事,对他们而言却是一场奢梦。
他与她,相思,相望,不相亲。
这一生,难道便要终结于此?
“勉儿……”慕沚隐隐觉出她的不对劲,有些心急,担忧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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