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慧空对拓跋语说:“从前有位书生,在快要娶亲时却被人横刀夺爱,书生万分伤心,一时看不开。菩萨为点化书生,让他眼前出现了海,海边有具一丝未挂的女尸,第一位路人见到女尸,摇头叹了一声就走了。第二位路人看见女尸,脱下身上衣服为女尸掩体。第三位路人见到女尸,挖了个坑将她掩埋。后来书生终于明白,前世的女尸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书生自己就是第二个路人,他的未婚妻与他的一段情,是为了报他的掩体之恩,而那位未婚妻真正要用一生来报答的,是那个让她入土为安的人。老纳不敢枉言,对于那女子,殿下是第几个路人。但不以缘起而喜,不以缘灭而悲的佛理,不论是殿下还是您所爱的那位女子,老纳都希望你们能够看见。”话说完,慧空击了一回佛龛上的罄,又行了一次合手礼,缓步走出了大雄宝殿。
拓跋语看着已经泪如雨下的宇文盛希,掏出了怀中的琥珀珠花:“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比现在开心一点儿。”
他将珠花戴回到她的头上,然后默默地走出了大雄宝殿。
宇文盛希听着他的声音远去,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也知道,忘了他,她就能安心呆在希悦轩;忘了他,她可以无谓年华,在尚王身边终老;忘了他,她就不用再质问自己何为真爱?忘了他,至少要比现在快乐。
但还是忍不住转身去追他的脚步。
“拓跋语!”声音沙哑的叫住他。
拓跋语刚上马,回头看见了追出林荫寺的宇文盛希。当他从遥卿背上下来时,她冲了过去,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衣袖,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又一次盈满了泪水,她就这么拉着他,任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她,他又希望她能说什么呢?看着她瘦弱的身体,泪水浸红的眼睛,那个高傲俊逸的宇文盛希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想到这,他又想紧紧将她抱住,但她却只是拉着自己的衣袖。
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盛希从头上摘下琥珀珠花,放在了拓跋语手中,然后放开了他的衣袖,跄跄走回了林荫寺。
拓跋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的不舍,他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而此刻他的心又何尝不是深深作痛。他只所以爱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心中总有一份倔强,无法去背离,无法去割舍,有的事,明明知道是错的,偏偏还是要去做,这就是他俩的共同点。
但这种倔强,最终会将他俩都推向毁灭,所以此时的拓跋语很矛盾,即希望宇文盛希不要忘记他,又担心她因此受到更多的伤害。
这种矛盾在的拓跋语心中久久挥之不去,一路萦绕着他回到东宫。
拓跋语召来楚烈和步六孤,人遇到太过纠心的事,总还是会想法逃避,而此时的拓跋语,只想带着他的兄弟上战场,也许只有血腥的厮杀,才能麻痹他心中那缠了千缕万线的情感。
“本殿下带你们狩猎去。”如今的魏国,已经横扫四方,再无战事,拓跋语也只能靠行猎来逃避他对宇文盛希的种种思念。
第十九章 太子坠马
“殿下,遥卿有恙,你还是换匹马吧。”行猎队伍还没出宫,楚烈就劝拓跋语换马。
拓跋语一向疼爱遥卿,他轻抚爱驹,看到遥卿眼中水气盈盈,也舍不得让它再疲于奔波,换了匹西域马,带着他的属下往猎场而去。
路上,他在马上低头沉思:为什么宇文盛希要把琥珀珠还给他?难道她也放不下他?难道她还不愿从痛苦之中解脱?
“殿下,殿下”楚烈想告诉太子,新马不宜快奔,但唤了数声,太子都没有回应,只是心不在焉的低头思索。
“殿下、殿下”楚烈又唤了数声。
拓跋语淡淡回了一声:“什么事?”
楚烈将马驾到拓跋语一侧,对他道:“殿下,这匹马虽好,但您毕竟是第一次骑……”说话间,楚烈看到太子还是低头思索,只好将声音提高了道:“殿下,新马不宜快奔。”
“哦”拓跋语回了一句,然后勒了勒缰绳,径自又往前去了。
楚烈只好回头嘱咐步六孤等人:“殿下今天骑的是生马,心神也有些不稳,一会儿大家要注意一点,遇到猎物,先追上去,万不可让太子快骑追猎。”
步六孤们也不敢怠慢,个个催马护在拓跋语身边。
时值晚秋,猎场一片萧瑟。
拓跋语将弓拿在手上,观察着周围景像,强笑道:“正是狩猎的好季节,本殿下今天一定要射只鹿,给众将们饮鹿血。”
太子令下,马队引缰,冷清的猎场因阵阵马蹄而热闹起来。
拓跋语引弓,先射下了一只松鼠,众将齐齐贺彩。
太子又策马,朝着后山而去,行径一半,果然如他所愿,遇到了一只健硕的雄鹿。
拓跋语心下高兴,策马而去。
部下都知道拓跋语骑艺高超,向来都喜欢急追远射,纷纷跟了上去,以保太子万全。
雄鹿听到马蹄声,转身就逃,拓跋语更是奋起直追,不觉之间,已来到后山,雄鹿狂奔,拓跋语抽箭引弓,晃惚刹那,他才发现,这里正是当年宇文盛希妄言要轻薄他的树林,眼睛一侧,当时的缠绵悱恻又浮于他心海。
狂奔的马儿又怎么会察觉主人的失神,偏在这时,绊到了路边的卵石。马儿身子不由一侧,马背上的拓跋语正张弓搭箭,手还没来得及抓回缰绳,人就被甩下了马。
马儿奔将而去,而太子的头却磕到了卵石上。
楚烈第一个飞身下马,急急的去抚太子,却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
太子坠马,事关国政,部下将领们尽都慌了,急忙备车,送太子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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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城都在焦急,丘穆林雅、安然和宇文盛希齐聚尚府正堂,等待着已是三日未归的尚王。
“醒了没有?”拓跋焘一进正堂,丘穆林雅迫不及待地问道。
“醒了。”拓跋焘接过安然的茶,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
“太子怎么会坠马呢?”安然也问,一个久战沙场的将军,却在行猎时坠马了,不要说是安然,整个京城都在疑虑。
“‘心不在焉’,随行的楚烈送殿下回来时说的,后来步六孤在父皇的盘问中也多次强调。”多么不应当的原因,让拓跋焘想不通,让整个为之焦急的朝廷都想不通。
丘穆林雅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太子好呢?”
拓跋焘饮了一口暖茶:“即刻。”
丘穆林雅和安然忙去准备。
“盛希,你也去吧。”拓跋焘嘱咐一直默不作声的宇文盛希,毕竟她是妾妃,当年她坠马,太子也出过一份力,她于礼于情,都应该去探望。
宇文盛希等待这个嘱咐已经很久了。
她第一天得知拓跋语从马上坠下昏迷不醒时,手里正端着整整一砚磨好的朱砂墨,“砰”的一声就打碎在地,溅了一身的红斑。本是要抄经的人,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能呆坐着,心中思绪纷如乱麻。
“你为什么要这么不小心?你为什么总是要来扰乱我心神?”看着希悦轩院墙上头的天空,所有的忧心倾然而出。
“宇文盛希,我喜欢你。”想到他的这句话,宇文盛希不安的怨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为什么不让她心如止水。
那天晚上,她等拓跋焘回府等到了天亮,却依旧没有等到他醒来的消息。
“太子还没有醒来。”第二天,宫中消息传来,她心悬一线的听着,他为何还没有醒?他的伤势如何?
在那开满野花的原野上,他第一次亲吻她的面庞,那时他说:“我这样对你,如果你心中充满厌恶的话,那我就不是你的意中人,但如果你心中又惊又喜的话,那我就是你的意中人了。”从一开始,他就是她的意中人。
“御医们都在着急,太子还是没有醒。”傍晚,太监又传来消息。
宇文盛希因为握拳过紧,食指指甲从中而断,鲜血滴落,她却无心顾及,只在心中不断问自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宇文盛希?”当年她坠马,他在门外守了一夜,人参、鹿茸,用尽办法为她治伤,而今天,她却只能呆在这里等待。
第三天,两夜没合眼的她,觉得希悦轩变成了焦急等待的地狱。
当年他轻薄过她,他咬过她。心上的伤,身上的伤,现在却化作了盼望的思绪,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相爱那么久,他俩还从未相拥而眠直到天亮。若他从此不再醒来,宇文盛希要如何去面对这样的遗憾?所以她盼着他醒来,即使还是一如即往的伤害她、咬她、轻薄她。
那天夜里,她终于敌不过巨大的疲惫,在半梦中,又与他到了大漠,看到了明月,听到了羌笛,喝到了浓香的牛肉汤。
终于,在第四天听到他醒来的消息,却又马上得到了“心不在焉”这样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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