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真的没想吉红死的!”吉红的死多少也还是让丘穆林雅有点意外,她一脸惊慌地对拓跋焘说:“本来只是想问问她为何杀了花盈,却没有想到她宁肯引匕自尽也不交代半句。”
拓跋焘听了丘穆林雅的话,心中也是一措,但府中发生了人命,他也很想知道其中原由,所以他又让老罗仔细交代了吉红毙命的整个过程。一向沉稳老练的老罗,今天都变得颤颤巍巍,他交代得很细致,没有半点儿躲闪其词。
拓踌焘听了,思虑了半晌才对地上的丘穆林雅缓缓道:“以后做事要多加考虑,不要如此鲁莽!”
丘穆林雅看到他双眉紧锁,和熙的大眼仁因疲劳而倦怠,脸上有隐隐的愁态,这个样子的拓跋焘,丘穆林雅是第一次见,他又想了一想道:“这件事万不可让宇文盛希知道!本王会先寻个因由瞒着她。”*****因为吉红的事,宇文盛希昨夜一宿都没有合眼,拓跋焘去雅荣阁时,吩咐下人伺候她小睡片刻。
好不容易睡下,马上又恶梦连床。
“盛希救我!盛希救我!”梦中的吉红浸淫在一片血红之中。
“宇文盛希!留在我身边吧!”言吾将军和遥卿消失在大漠尽头。
剧烈的腹痛把盛希从梦中惊醒,伴着一阵阵冷抽,让她连唤下人的力气也没有。
拓跋焘很快就从雅荣阁回来,听下人说宇文盛希已经入睡,本想进去看看她,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她脸色苍白,满目惊恐的看着他,走过去抱她,揎开被时,才发现白绸袍下已殷红一片。
太医跪在拓跋焘跟前谢罪:“恕老臣无能,夫人这一胎因先天不足,后又几经波折,现已不保!”
“都是我咎由自取!”噩耗让宇文盛希所有的思绪乱作一团,只能理得出呆滞的自责。
太医劝慰二人:“王爷和夫人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特别是夫人您万不可过度伤悲。”
“不怪你!”拓跋焘帮她捋起头发,看着她憔悴呆呆滞的凄凄面容,知道很在乎他俩的骨肉,这让他也感同身受,多少让他想到了纥奚政的那句祸及后代,于是他紧拥着她安慰道:“是师兄做的不好,是师兄做的不好!”
尽管身体很虚弱,宇文盛希还是放不下吉红:“师兄!吉红是不是真的被下罪了?我好想吉红啊!”
拓跋焘拉被为她盖好,轻轻抚着她的脸对她说:“吉红的事,师兄正在想办法。你母亲马上就来府中探望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你的身子!”
拓跋焘特意请陆安安来安慰宇文盛希。母亲哄着她喝下药,拉着她的手。
宇文盛希躺在床上,连和母亲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陆安安看着女儿也很心疼,她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拓跋焘,对女儿说道:“盛希,你还年轻,王爷又这么疼爱你,养好了身体,以后还会有很机会,你心情好了,母亲和王爷才安心啊。”
陆安安走,宇文盛希心情略略好了些。拓跋焘扶她起来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又安慰她:“师妹,你一定要养好身子,等你好了,我们两到外面走走。”宇文盛希点头,一幅很听话的样子。
孩子没了,拓跋焘也就不瞒着宇文盛希了,他缓缓道:“盛希,本来,师兄已经从王府中救出了吉红,可是花盈的大哥前来寻仇,在吉红回府的路上,把吉红给杀了。”
宇文盛希心中早有了不详预兆,所以真正听到吉红的死讯,她没有拓跋焘想像中的悲伤。
拓跋焘见她只是低头静思,所以接着说:“现在官府正在通缉花盈的哥,为了便于官府查证,师兄想你告诉我,吉红为什么要杀花盈?”
一提到这事,强烈的自责又在宇文盛希心头浮,吉红杀花盈,为的是守住她与言吾将军的秘密,想到这,宇文盛希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眼泪又哗哗地流下,身体也跟着不住抽动。她只能对他撒谎道:“只……只是听说,他二人喜欢了同一个男子,盛希听到他们为此争吵,走到花园,就看到花盈已经死了。”说话间,她腹中又是一阵剧痛。拓跋焘见她用双手猛地抚住腹部,身子弯了下去,赶忙抱住她,揎被又看见她袍下浸出了鲜血,现在他照顾宇文盛希还来不及,哪忍心再问下去?
*****魏军前线,一场恶战终于结束,拓跋语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胜利没有带给他丝毫的快乐。
从怀中掏出琥珀珠花细细端详,昨夜,他又梦到了宇文盛希,拓跋语心想可恶的女人,把温柔留给了他,却又弃他而去,他从来都是予取予求的皇太子,没有哪个女人会弃他而去,偏偏宇文盛希这只小狐狸,就是要让他不甘心,就是要让他日夜思念。
等回到京城,就算把京城翻个遍,他也要把她找出来!
第十七章 重逢
太子亲军得屹山相助,在熟悉了敌军的分布后,拓跋语分兵两路,楚烈与步六孤率大军由西路取道黑山和大娥山,大举攻打柔然。拓跋语亲自率领轻骑军取道东路,长途奔袭,出奇制胜,很快就抵达栗水。
柔然九大部族联军大惊失色。
在胜利的情况下,拓跋语并未停歇,继续领军深入大漠,俘获敌军数万。
这一战柔然损失惨重,国力大大削弱。柔然可汗被迫远逃数千里,不得不俯首称臣。
之后,拓跋语为了巩固胜利,坚持北攻,取得数位柔然部族首领的首级。
如此累累战果,让魏皇骄傲的召告天下:“柔然大败,怖成北窜,从此不敢复南,大魏边疆从此息警。
”
接着,前线又传来拓跋语大溃高句丽等柔然多个附属部落,自此又为魏国开疆拓土千余里。
整个京城都在欢腾,所有人都在盼着凯旋的太子归来。
这个消息让宇文盛希想起的,是那一夜言吾将军的耳鬓厮磨:“你我都这样了,你就留在漠北吧。等打完战我们一起回京。”
元宵前夜,京城举城欢呼,迎接太子亲军回城。
虽然无数次悔恨自己害死了吉红,害死了腹中孩儿,但盛希还是抑止不住自己内心的期望,只要能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人就足以了,就只是看他一眼。
太子的金驾马车在前,之后是大司马独孤仲天,再后是一众将士的骑队。
宇文盛希远远看见了楚烈,看见了步六孤,却始终没有看见言吾,当楚烈牵着的遥卿从她眼前掠过时,不祥的预感在宇文盛希心中闪过,不见征人只见马,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追着遥卿,从京城城门追过整条朱雀街,一直追到复命的军队消失在皇城中。
“将军!”她哽咽的声音飘散在了风中,让她觉得他再也听不到了。
太子回京,又逢元宵,拓跋焘和丘穆林雅进宫参加灯会,没有了吉红的希悦轩静得出奇,这种死寂是此时的盛希承受不起的。
三丈酒馆的酒依旧淡呼寡味,宇文盛希双手颤抖地举着酒碗。
人会在一瞬间拥有一切,孩子、吉红,本以为她可以就此安于拓跋焘的宠爱中。人也会在一瞬间失去一切,挚友、希望,现在就连心目中那位在水一方的依人也只剩下了一匹坐骑。
一碗接一碗的淡酒,普天同庆的烟火声,宇文盛希却听得悲天泣地。
“老板,这里就是三丈酒馆吧?”一个晃如梦中传来的声音,宇文盛希回眸的瞬间,四目相对。
“言吾!”掩住讶异的双唇,宇文盛希想要止住那再也止不住的泪珠儿。失而复得的欣喜,现实际遇的悲痛,统统化作了她轻轻滑落地泪珠:“你怎么没有在回城的队伍里?”
小心的触摸他的黑色的锦衫,这真的不是梦。是他!是他!烛光中,他如剑般的眉宇英气勃发,神色奕奕的双眼同样闪着相逢的喜悦,
把她拉入怀中,这次可不会再放她走了:“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熟悉的柑橘味让他心潮澎湃:“你去迎接我了吗?”
她整个人却软得如同柳絮,奄奄地倒在他身上,拓跋语低头一看,她已成泪人,哭得稀里哗啦。
在草原上俊逸佳人,而今却柔弱得不容一碰。拓跋语恍然明白,饱受相思之苦的,又岂止是他一个人。
京城的元宵灯火,绚烂绮丽,美纶美奂的烟花下,久别重逢的二人惺惺相望。
拓跋语难掩重逢的快乐:“小狐狸!你把我丢在大漠上,让我一个人对着孤雁长叹,你倒先哭了!”
“将军,忘了我吧!”虽然现实对于言吾很残忍,哭过之后的宇文盛希还是挣脱了言吾的怀抱:“我已是有夫之妇。”
有的东西虽已意想到了,但当它被证实时,还是会让人错愕彷徨,他拓跋语在红粉丛中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当初却再三挽留都抓不住她宇文盛希。今夜相逢,她明明喜极而泣,却又丢下这么个薄情的消息,他不禁苦笑:“你究竟嫁给了一个怎样的人?”浓浓的悔意自他心中而生,如果当初他告诉她自己就是太子,那她今天会不会已经在东宫了:“他可比得上当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