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拓跋浩眉头一挑,也不急于追问,细看眼前美人的柔弱之态,不禁眼生爱怜,抬起杯子与她对饮。
元希举杯,呷了一口酒,她此行的目的是谈和,抬头强挤出一丝笑意,眼里却还盈着悲凄道:“战乱如灾,不知夺去了多少百姓的家业。公子,你说要是没有战乱该多好?”
泡在兵马堆里的拓跋浩打了许久战,难得美人相陪,再谈战乱不免让他厌烦,所以他话峰一转,问:“姑娘身坠青楼,莫非也是因为战乱没了家人?”
比起战争,拓跋浩更想要了解眼前清丽秀绝的佳人。
元希听了,又叹一口气道:“不,不是没有家人,而是我父亲让我入的青楼。”
拓跋浩听了不禁诧异:“你父亲?”
元希此时的身份是冯丽,自然她所说的父亲是靖国王,她继续把话引到战乱上,至少她要知道拓跋浩为什么不肯谈和:“战乱连连,家道中落,为了全家生计,我父亲把我卖进了风华楼。一切都是因为战乱。”
开口一声父亲,闭一声父亲,其实元希是很难说出口的,想到以元语的爽烈性子,他要是知道女儿被当作物品献过来献过去,还认别人做父,他必会气得不轻。
想到真正父亲对自己的疼爱,“父亲”二字也就已勾起元希对往日无忧生活的千重怀念 ,再加上想起这一路上的身不由己,她的眼眶就泛了红。
“姑娘……”拓跋浩劝慰她道:“姑娘舍身为家人,德行令在下十分钦佩。”
元希雪白的手指拭去刚刚落下的一粒泪,笑道:“我一株无根野草,哪敢谈德行,只望这战乱早日了结,我也好早日出了青楼。”
拓跋浩饮了一口酒,收了先前温和,面色沉下,对元希道:“姑娘琴艺非凡,以草自称实属谦虚,但你错了,一时的战乱是为了更大的太平。”
“公子何以这么说?”元希追问。
“姑娘弹一曲吧。”拓跋浩只是饮酒,并不回答元希。
看来这个拓跋浩口风很紧,心智和他年少柔美的外表完全不一样。元希知道他是因为琴才见自己的,不好让他失望,便起身抚琴。
拓跋浩半倚在椅子上,双眼凝神的看着抚琴的元希,她的琴音美妙又独特,即有中原的古美又有一种化外的调调。
元希不时抬头,看到他澄澈的眸子如一潭弥了雾的秋水,随琴弦的颤动而烁烁生光,听得十分入神,想必这魏国太子过得也不是十分如意。
“姑娘,你家乡在何处?”一曲罢了,拓跋浩意犹未尽的看着元希问。
“燕都。”答完,元希起身走向拓跋浩。
拓跋浩看着她如柔绸般的身影缓缓走到身边,却不落坐,不解的看着元希问:“即然生在燕都,为何要在这小小华城为妓?”
元希立在拓跋浩身前,她没有时间了,靖国王给的时间如今只剩一天,如若游说不了拓跋浩,等待她的就是死,无论如何,她要在今夜得到一个结果,即使求和失败,她也想攀上拓跋浩这棵树,有了他,元希就可以免于一死:“殿下,我不是妓,我是大燕靖国王的小女儿。”
元希直接扯下了二人的面具:“小女此行来华城,就是为了见殿下您的。”
我愿一生护偌你(2)
拓跋浩脸上的温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碧潭般的眸子冷冷看向元希。
元希被他的目光冻得一怔,愣愣立在他面前。看他如此神情,她暗自忖度,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你当真是燕国公主?”拓跋浩缓缓站了起来,冷冽的眼神审视着元希,语气似笑非笑的问。
拓跋浩眼中的寒光令元希感到惧怕,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让元希猜不到下一步他会做什么,但她又怎能止步不前,于是颤着声跪下道:“我是北燕靖国王冯跋之女冯丽。”
“想不到本殿下还是被你们这些燕狗给算计了!”拓跋浩抬起酒壶,打开壶盖,直接从壶口就吞下了一大口酒。饮过之后,从怀里掏出锦帕拭嘴,动作柔缓得很是优雅,但那看着元希的眼神却越来越寒光四射。
“本殿下的精兵指日便可打下燕京,你们还敢来找我求和。”拓跋浩收起锦帕坐下,但眼睛始终放在元希脸上,端望了许久,他才露出了轻蔑的笑:“靖国王有如此才貌双绝的女儿,但他却让你做这种愚蠢之极的事情,本殿下看在你琴艺绝伦的份上,今天就放了你,回去告诉靖国王,想用一个女人来求燕国上下平安,简直就痴人说梦。”
说完拓跋浩拂袖起身。
“殿下!”元希即刻起身坐到琴前,拓跋浩还没走到门前,琴声已经飘到他耳中,她边抚琴边道:“我知道,如今我手中拿着的是一幅必败之棋,无论和与不和,燕国江山都将是殿下的囊中之物,靖国王已备下传国玉玺,只要殿下答应和谈。便可以早两个月得到胜利,还可以让无数魏燕战士免于战斗……”
“而你也将是我的。”拓跋浩转身嗤笑道。
元希也不看他,继续抚琴,妙妙琴音中,她柔柔道:“小女此行,背负家国之责,如若不能完成使命,小女也无颜再见故国父老,只能一死以谢父王。”
元希说完,停音拭泪。而拓跋浩已经闪身立于她面前。
“你以为我会怜悯你吗?”拓跋浩抓住了元希纤细的手腕,脸逼到她面前道:“本殿下放你回去,是让你告诉靖国王。本殿下岂是为一个女人而止战的人。”
拓跋浩话音刚落,元希就已经被他扯得番过琴身,跌倒在他怀中。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与他温文的样子大相径庭。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元希心中猝然升起。美眸一收,失措的看着逼到眼前的俊颜:“你要做什么?”
拓跋浩俊眸微眯。逼向元希道:“冯丽,想要止战,除非燕皇取下首级送到本殿下手中。”
事到如今,元希才明白,之前她们一路上熟悉了解拓跋浩的那些喜好,根本不能算是了解。眼前这个阴睛不定的男子,她根本不能揣测他内心的想法,原来一直以来的绸缪策划都不过一场愚蠢的闹剧。靖国王蠢,而她比靖国王更蠢。
拓跋浩抬手就将元希甩出数尺,她重重落在了青石地板上,几乎可以听到身体撞击地板的声音。
元希痛得柔眉紧锁,许久才站得起身。
“滚!”拓跋浩说完这个字。转身就向门走去。
看着姗姗离去的清俊背影,元希的心里升起的是极度的绝望。她知道再过纠缠也无济于是,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的想要踏进魏国,最后却落到这样的下场,她也明白,如今她只要走出这座院落,等待她的只有一死。
“殿下!”元希慌忙起身,急急的追过去,殷红的双眼泪注成束,事到如今,元希如临绝境,前是冷漠无情的魏国太子,后是步步紧逼的燕国使臣,所以她回不了头,即使此行再愚蠢,也只能往前在。
元希的呼喊根本没有用,拓跋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元希急跑过去拉了他的手,拓跋浩用力一甩,元希力不支身,当即倒在地上,但她没有迟疑,立刻又起身拉住拓跋浩的手。
拓跋浩顿了顿,转身之际,元希已经跪在他身前。
“殿下,我代燕国无数臣民求您,不要再让战乱漫延了。”跪在地上的元希抬起头,泪眼婆娑,恳切至极的看着拓跋浩。
拓跋浩一双亮眸陡然放出冷冽波光,他蹲下身,抬手掐住了元希的下巴,龇牙狠道:“你知道这院里有多少本殿下的侍卫吗?他们个个武艺高强,随时都可以取了你性命,现在本殿下不怪你设计接近之罪,你还敢一味纠缠,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元希被他掐得面庞生痛,眼却迎着他的眼,没有丝毫惧色的回道:“我承认,以美色游说殿下的想法太过天真,是冯丽高估了自己,但殿下想过没有,如果能以最少的兵力打下燕国,您的父皇会对您更加赏识的。”
“少在本殿下面前提父皇!”拓跋浩收手之力令元希的面庞被重重扭过。
刚刚被死死掐住,现在又是使劲一甩,元希那纤细修长的脖颈几乎甩断,痛得她冷冷抽进一口气,几乎都呼不出来。
“本殿下不打女人,请公主还是回去吧。”收起怒气,拓跋浩起身便要出门。
元希想要再留他,但心里已经知道再留也是无望,缓缓起身间,浑身抽颤,也不知是因为绝望还是恐惧。
“大司马到!”拓跋浩的盘云履刚刚跨出门槛,院处就传来一声喧唤。
拓跋浩立刻止住了脚步, 转身看了看蹒跚而起的元希,修长俊逸的身影就闪进了门,拉着元希便往里走。
“你先躲躲。”看到元希疑惑的神情,拓跋浩边拉着她往后走边丢了一句。
“殿下这是要往哪去?”一个尖锐的唤声从门口传来。
拓跋浩没想到来人会这么快就到,忙松了元希的手,转身而立。
“老奴参见殿下。”回过头,元希看到一个着鲜红官服的白发男人跪在了拓跋浩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