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滚下去为娘娘配药!”若是救不醒她,他们统统都要跟着陪葬!
陆太医抹了把脸颊上的泪珠,想起身却如何也起不来。
沐雨无奈地上前,陛下这一脚差点将陆太医给废了。
陆太医被她扶起身,感激地朝她一笑,想起什么又小声道:“陛下切莫再有任何刺激娘娘的行为,不然——”
多余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宇文睿面色阴寒地瞥了他一眼。
沐雨扶着陆太医下去后,宇文睿望着前一刻还笑语盈盈,这一刻却毫无声息的乐正锦虞,薄唇紧抿。
一向森冷的眸子里露出一抹难言的悔意,他将乐正锦虞的手握在掌心中,呢喃道:“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只要你好好的…”
大雪无声地覆盖住楚京的每一片土地,梅花傲然盛开,馨香遍野,处处银装素裹,梅色妖娆。
但在如此美好的雪景下,后宫的人却不敢有兴致踏雪寻梅。
大雪过后,有乡壤道路被封,山脉之境多处发生雪崩,牲畜死亡。一时间,东楚雪灾四处蔓延。
各地上报的折子纷纷往楚京传递,宇文睿随意拨了些银两过去,朝臣趁此次机会立刻规劝陛下停止宫寺建造,节源开流。
宇文睿在乐正锦虞过了十日依然未醒后,赫然处置了几名上折劝谏的臣子,下旨若有任何人再言,九族者尽灭!
朝中臣子皆人心惶惶,莫敢再语,只是心中的怨愤更深。
宫寺的建造进程被宇文睿下旨拉进,每日凤藻宫那处传来的砰当巨响让离得近的后宫妃嫔有苦难言,多数人被日以继夜的响声搅得寝食难安,原本红润娇艳的面容变得憔悴不堪。
工匠壮丁被骤然加重的工程搞得更加苦不堪言,更因天气的严寒,每日都有数人病倒。
陆太医在针灸,药物等多种法子失败后,颓然绝望地跪于未央宫大殿的玉石地面上。
东楚有臣民却悄然欢呼,偷偷焚香盼乐正锦虞早登极乐,莫要再祸害东楚帝王。
“娘娘为何还是没醒?!”宇文睿勃然大怒道。
惊得满殿的人都一同跪下,“陛下息怒!”
所有太医都聚集在未央宫,却无人能解其状。
陆太医的身体还未好转,在帝王滔天的怒气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地闭眼道:“臣、臣也不知…”望着床榻上依旧虚弱昏迷的乐正锦虞,国医圣手也没了法子。
许是陛下那日内力输入过猛,对从未习武之人冲撞地厉害,他今日诊脉,乐正锦虞竟然有心脉枯竭之状。
“一群废物!”宇文睿瞋目切齿,养了这么久的太医,居然都只是废物!
陆太医不敢看宇文睿的目光,再这般下去,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救乐正锦虞。
大罗神仙?
脑中一道亮光闪过,陆太医立即兴奋地抬头道:“微臣听闻南昭国师起死回生,无所不能,陛下是否——”
宇文睿立刻看向他,南诏国师的名讳自然响彻九州,只是——
他转头看向床榻上双目紧阖的乐正锦虞,如花般的倾城容颜竟显枯萎状,他当机立断道:“来人,替朕修书!”
暖天阁中,颜如冠玉,眉目疏朗的男子正在捻弄一本医术上的最后一味药方。
慕容烨轩已然转醒,整个人泡在巨大的药桶中,待瞧见双手依旧被控制住,清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怒意,“将本皇子放了!”
如仙的男子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理睬。指着医书上的字,对一旁看守炉火的青衣小童道:“将此药研磨加入。”
“是,师父。”小童清脆答道。
慕容烨轩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本以为南诏国师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没想到如此年轻,看上去竟与自己一般年纪。
“国师不是一向心怀慈悲,普度世人么?将本皇子困在这里又是何故!”慕容烨轩咬牙切齿道:“快将本皇子放开,本皇子要去救心爱之人!”
男子淡然自若地看着他,“是世人谬赞了,葵初不是神祗。”
慕容烨轩闻言直想杀人,“真该让世人见见国师的真面目!”
葵初灿烂一笑,转瞬间天地失色,万物羞容,“六皇子可觉得脉络通明,神清气爽?”
慕容烨轩听他如此认真询问的话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他疗伤,明明他在拿自己试药!他这样已经好些日子了,虽然身子毫无大碍,但是每日醒来发现自己一直被泡在药桶中的感觉却如此不爽!
他正想说些什么,阁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
葵初的面色一凝,青衣小童已将一张木色纸张递交给他。
葵初素手接过,沉隽的字迹一如那人的寡淡,他姿态闲雅地起身,纤尘不染的长袍飘然若雪。
寥寥数字,却揭露出寡淡性格下的焦虑不安。
朗月星眸微沉,如玉般的手指便已将木色纸张扔进了炉火中。
慕容烨轩颇为好奇地看着他反常的举动,方才那纸张分明不是南昭之物,莫非他有什么秘密不成?
炉火很快便将纸张烧成灰烬,在其完全消失的那瞬间,暖天阁的门忽然又被人打开。
南宫邪的面上不再若那日进来的邪魅轻佻,金褐色的眸子满是沉重,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又病重难医!
东楚大帝龙飞凤舞的修书上,言辞焦灼,求医之心若箭,他攥着宇文睿的来信,已经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情,那个愚蠢的女人!
葵初定定地看着他,“圣上。”
南宫邪沉声道:“孤王让你去东楚一趟,你可愿意?”他虽然也想立刻让葵初奔赴东楚未央宫,可如果他不愿意,他也无法强求。
慕容烨轩闻言,倏然睁大眼睛,东楚?
“是不是虞儿出事了?”他焦声问道。
南宫邪这才想起他的存在,眸子闪过怒意,“孤王看六皇子在我南昭好得很呐!”
墨绿色帝袍方欲出手,却被一旁的白衣蓦地化解。
葵初淡声道:“圣上切勿浪费葵初的药材。”
南宫邪这才恨恨地收了手。
慕容烨轩却顾不得其他,“虞儿怎么了?”
南宫邪冷哼道:“她就要死了!怎么?六皇子要陪她一起么?”
慕容烨轩浸在药桶中的身子陡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南宫邪不再看他,转头望着谪仙般的男子,向来邪肆的面容闪着莫名的光泽,“葵初。”
明明他是帝王,语气却如此软。
澄澈的眸子扫向他手中攥着的信笺,想到方才木色纸张,葵初点点头,“好。”
青衣童子闻言,立刻快速去收拾东西。上次师父去北宜国未带着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将自己丢下!
南宫邪得了他的应允,心中的焦躁一扫而空,只要他出手,那个笨女人定能无恙。
慕容烨轩挣扎着想要与葵初一起,“本皇子与你一同去!”说不定虞儿见到他之后身体便能痊愈了。
南宫邪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六皇子还是安心呆着我南诏国吧!”还想着与她一起私奔么?做梦!
见慕容烨轩愤恨地对上他的金褐色眸子,南宫邪心情却忽然变得好转起来。她的小情郎在自己的手上,那个女人还能逃离他的手心么?
两人的神情皆落在眼中,葵初敛下凝露的眸子。
……
慕容烨天自那日收到慕容烨轩的玉佩后,便循着蛛丝马迹探查出他落在了南宫邪的手中,眼下正被困于南昭皇城内。
若不是前段时间西陵国才扫清叛逆,元气尚未恢复,他定要举兵讨伐南昭!
帝宫中早已传来乐正锦虞重伤的消息,旧伤未愈便与帝王缠绵床榻,落到药石难医的地步,她可真是天下第一淫妇!
鹰眸闪过极度的厌恶,他真为自己之前拿她与那些庸脂俗粉相比感到耻辱!他是鬼迷心窍才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清新淡雅,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简直让人食难下咽!
“来人!”
空气中立刻跃出一抹黑色身形。
“密切注意南诏国的一切动向!但凡有一丝可能,不惜一切代价将六皇子营救回宫!”慕容烨天阴寒道。
“是!”黑色身影顷刻又消失在空气中。
鹰眸里布满了阴鸷,紫色锦袍下双手握紧,不能动乐正锦虞半分,若是杀了南诏国师,看谁还能去救她!
……
“嘚驾!”青衣小童趾高气扬地挥着手中的马鞭,往日师父出宫,却留他一个人呆在暖天阁里炼药,都快将他闷死了!
他意犹未尽地又挥了马儿一鞭,才脆声问道:“师父,为何不带圣上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呢?”
亮晶晶的眸子溜溜直转,一大群侍卫前呼后拥,那多威风啊!
马车内丰神玉质的男子自然能猜出他的心思,无奈地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医书。“黄粱一梦”的解药他还未研制出,没想到圣上便先给人用了。
手指掀开又一页纸张,周围空气的温度已然转换。
青衣小童捏着马鞭打了个冷颤,没想到他们刚驶出南昭,外面的天气居然就变得这么冷,他有些后悔离开四季如春的家园了。
他正懊悔着,身上忽然套了一件宽厚的袍子,矮小的身子立即被暖流包裹住,小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徒儿就知道师父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