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昏黄地已经看不清宇文的方向,他凄楚一笑,没想到他所敬拜推崇的新帝会如此对他。
“凌迟处死?”乐正锦虞却是不恼,自言自语地了一下,随后惊恐地摇摇头,“不好不好,怎能如此对待东楚的肱骨之臣。”
“五马分尸?”乐正锦虞还是摇头,“也不好,本宫见不得太残忍。”
宽敞的地面上,除了乐正锦虞不停地踱步之外,众人或安静站立,或躬身跪地。皆为陛下如此纵容她的嚣张而染上哀戚之色。
盏茶时间过后,乐正锦虞忽然充满怜惜地望着江寄,转头对宇文睿道:“江丞相虽然毁了先皇的灵位,但是念在他是两朝元老的份上,陛下留他全尸可好?”
宇文睿点点头,“是该如此。”
乐正锦虞娇声道:“臣妾曾听过民间有人吞铜自尽的说法。”
“可是铜那般重,吞入肯定很难受,”乐正锦虞体贴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想了想,眼神晶亮地盯着宇文睿,“要不,将铜熔成汤汁给丞相灌下去可好?”
092 怀爱何罪(二更)
更新时间:2014-5-19 10:36:03 本章字数:5030
将铜熔成汤汁灌下去?众人因她的话齐齐倒吸了口冷气,东楚百年来,还未听过这种赐人死的方法。言悫鹉琻
江楚秋不敢置信地望着乐正锦虞绝媚的面庞,杀人横竖不过一刀,为何这般狠毒相逼?
双目霎时染上晕眩之色,江楚秋立刻俯身跪下,秋水眸瞳泪珠滑落,“求陛下开恩。”
乐正锦虞却不顾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朝宇文睿眨了眨眼睛,娇笑道:“陛下,臣妾的提议好不好?”
江寄伏地,铁链轻砸在地上,响起“哐哐”的声音,身体上的痛苦怎比得上对一国之君的寒心,“求陛下赐臣斩首之刑!”
见他开口恳求宇文睿赐他刀斩,乐正锦虞直摇头道:“不行,江丞相这些年扶主劳苦功高,怎能死无全尸。”
言罢,乐正锦虞目光灼灼地看向宇文睿,“陛下——”
宇文睿扶额沉思了一番,点点头,“就按贵妃娘娘说的做吧!”
江楚秋猛然抬头,高声惊叫道:“陛下!”
伏跪着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他怎能这样对父亲?且不说灌铜之说前所未闻,父亲一把年纪怎能受此折磨?
乐正锦虞抬手示意,不一会儿,便有人抬了一鼎熔炉过来。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早已准备好的一切,更加验证了乐正锦虞方才拧眉沉思只是惺惺作态而已。
乐正锦虞才不管他们心中如何作想,她与江寄三年的恩怨即将在今日终结。什么仁慈心善,她早已通通抛进东楚的璃水里了!
她不介意担着“毒妇”的称号再一次登上东楚皇后的宝座,俯瞰他们,承受他们每日的尊呼跪拜!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之前,熔炉内早已融化的铜汁被人端了出来。
滚烫冒着热气的铜汁被端至乐正锦虞的面前,扑面的灼热烫红了她的脸颊,琉璃眸闪烁的光泽愈加晶亮。
“江丞相,你还有何话要说?”乐正锦虞好心地问道。
换来的只是江寄的呸怒。
“不知道这一碗灌下去会是何种效果,”乐正锦虞淡声道:“趁热伺候江丞相服用吧!”
江寄挣扎着却被人死死按住,滚烫的铜汁放在下巴处,惊恐的眼睛瞬间瞪大如铜铃。
江楚秋眼见禁卫端着那浑浊浓稠的铜汁慢慢朝父亲走去,立刻将跪着身子扑向乐正锦虞,扯着她的裙摆哀求道:“贵妃娘娘,求您——”
乐正锦虞轻轻一笑将脚步移开,“还不快将昭仪娘娘拉开。”
迅速有人上前将江楚秋拉到了一旁。
“乐正锦虞!”江寄恨声吼道,散落的白发衬得他的面孔颇为狰狞。
江楚秋被拉开后,又快速冲到宇文睿的脚边,哭求道:“陛下,臣妾求您赐父亲一个痛快吧!”
她刚才离那碗铜汁那么近,粘稠的汁液上翻滚着细密的气泡,人连滚烫的开水都受不了,又如何能承受炙热的铜汁,不用想也知道灌下去的惨烈性。
宇文睿任她苦苦哀求,目光盯着乐正锦虞的赤色的身形未移半分。
灼热的烫感袭上面容,江寄紧紧地抿着嘴唇不留丝毫缝隙。
禁卫见状,立刻强硬地撬开了他的口,一鼓作气将手中滚烫的铜汁给他灌了下去。
铜汁入口的一刹那,江寄瞪大的眸子即刻泛上白青色,老厚的嘴唇已被铜汁烫烂,灼热的汁液顺着他的喉咙下去,五脏肺腑顷刻间猛烈地燃烧起来。
低沉嘶哑的呜咽声与胡乱挥摆的四肢莫不在昭示着他的痛苦。
江楚秋绝望地松开了宇文睿的腿脚,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
众人皆不忍心地闭上了眼。
乐正锦虞紧紧地盯着他,身体上的筋脉全都暴突而出,双腿惊蛰地蜷蹬着,较之礼部尚书的痉挛要剧烈万分。
眼见他整个身子似缩了一圈般,裘袍下的手指动了动。
经此刑罚,整个东楚的人应该都不敢对她妄自评判了吧?
南宫邪让人教的法子,还真是…
冰凉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乐正锦虞抬头便见到对她一脸含笑的宇文睿,琉璃眸中涌出一丝碎光。
为什么?为什么她如此折磨他的臣子,他还对她这样地纵容?
发寒的指间被暖流包裹,天空中的烟霞尽褪,满地的瑟萧沉静中,宇文睿眸中只剩她的红衣,烈如歌。
寒风徐徐刮起,江楚秋木讷地看着经历极致痛苦后断了气的江寄。
乐正锦虞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她一眼,随即靠在了宇文睿的怀里。
宇文睿能感受到她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知晓她倨傲狂妄的行径下隐藏着一颗沉闷的心。
“朕在。”宇文睿轻声道。
乐正锦虞深呼了口气后抬起头,后宫嫔妃苍白着面容强自镇定,而朝臣的目光中莫不喷射着怒火。
今日有两名肱骨之臣死在她的手里,东楚的舆论再也不会安宁。
乐正锦虞的名字将伴随着狠辣恶毒进入每个人的梦寐中。这些人对她无限恼火却又因着宇文睿的在场而不得发作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乐正锦虞忽然觉得自己如今十分变态,病魔侵体,万劫不复。
傲然挺立的身子带着一丝自我厌倦,乐正锦虞冷声道:“将江丞相带下去安葬吧!”
她压了压眉心,手轻触到额间的碎石,朱砂印于指间,化开了浓烈的灼艳。
面对一众臣子面上各异的神情,想起他们之前拦阻帝撵的场景,乐正锦虞寒声道:“本宫如今既然身为东楚贵妃,又即将为皇后,自然是该为已故的先皇尽一份孝道。也不辜负诸位大臣早前费尽心力让本宫去明国寺为先皇祈福的愿望。”
低低的声线穿透每个人的心间,众人虽对乐正锦虞嫉恨麻木,却还是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到如今,她是怕天下人诟骂,想着躲进明国寺么?
然而下一刻他们却又见乐正锦虞从袖中突然抽出一幅画卷似的东西,严肃正声道:“陛下,这是臣妾花费了几日的心血绘就的宫寺图。”
乐正锦虞俯身将画卷恭恭敬敬地递呈给宇文睿,“臣妾虽想尽孝道,奈何心中又不愿远离陛下,此宫寺若是建成,臣妾愿意从未央宫中搬至其内,为先帝日日祷经诵告,也免除不能得见陛下之苦。”
乐正锦虞恳切的话语撞击众人的耳膜,在每个人心中投下巨大的涟漪。
随着宇文睿缓慢打开的动作,一幅完整的宫寺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齐齐倒吸了口冷气,这哪是简单的宫寺?分明、分明是一座极致奢华宏伟的宫殿!
金顶红门,池水环绕。雕梁画栋,廊庭蜿蜒。斗拱飞檐,富丽堂皇。琉璃闪烁,珠帘暮卷。藤蔓菇郁,绿竹猗猗…
宛似人间仙境!
但若造此宫殿,必当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有时候女人之于荣华富贵的欲望不比男人少分毫,乐正锦虞这是安的什么心!
众人再也顾不得帝威与乐正锦虞方才的慑魄,纷纷跪地规劝道:“陛下请三思!”他们宁愿乐正锦虞于未央宫内日日笙歌,也不愿她打着礼佛的借口怂恿陛下兴建此宫以饱私欲!
乐正锦虞不满地起身道:“我东楚百年强盛,百姓富足,难道连区区一座宫寺也不能建造么?”
“娘娘!”有大臣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厉声斥道:“天寒地冻,兴建此宫岂是易事?我东楚百年强盛,是陛下勤政廉俭之果。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也因未有战乱疾病之扰。若是一旦开建此宫,必然征民废材,还望娘娘以东楚百年基业为先!”
乐正锦虞面色一沉,这是明摆着在谴责她不安好心,劳民伤财,动摇国基。
季芸儿贪婪地望着宇文睿手中的画卷,乐正锦虞的画工精湛暂且不提,光是看着这宫寺就让人心驰神往。以往未央宫的奢华与凤藻宫的富丽已经足够她垂涎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等仙境之宫。若是让她住在里面,她也愿意日日为先皇诵经祷告。
她目光灼灼地盯紧宇文睿,眸中的期盼不加掩饰。
宇文睿低头盯着手中的画卷沉思不语,寒冽的眸子逐渐染上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