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我欲言又止,被外祖打断。
“你也觉得胡闹是罢,有谁觉得他不是在胡闹呢……所谓的清除余党,也不过是把当初提出质疑对郡王爷和长公主有过言语偏激相向的人全部清理干净罢了,当然也不仅仅因为此。我每每在你问起党派之争的时候闭口不谈,便是也有缘由的。起初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好让你什么也不知,自然不会牵扯到是非中来,这是其一;后来又因此而与林述结姻亲,一方面是想他为皇上心腹之交,你若嫁他,等到我这事被重新翻出也能够得以周全。另一方面是他的确为良配,而他爹爹又为我的门生,我也就自然想为你们保这媒,乐见其成了。这是其二;现在再度提及这朝堂之争,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又多年不涉朝政,这些是非也并不是很拎得清了,这为其三。”
所以想来外祖恐是不知如今庙堂上的三位到底鹿死谁手,也不知谁为谁党,我又该相信谁。想开了的话,其实我与党派归属无关,只要谁能让我们免受牢狱之灾,谁能向我伸出援手,这才是我应该关心的。
“什么都不知也是为好事,我本想你性子寡淡也不会有多大的起落,一些事情与己无关便不放在心上,可外祖是想错了,叙儿你是外冷内热,再淡薄的人心底还是有几分温的。你也喜欢平平稳稳简简单单的生活,如今却是被卷入纷争之中,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外祖有些歉意。
“是我错了罢,不应轻信别人才是。”被触及心事,我眼不由得低垂下来。
“可我晓得林述是个好孩子。”外祖道。
我似是不想听下去,便要争执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亲眼看见的还有错?”却换来一句我不以为然的话:
“识人并非用眼而看,而要用心。”
我心下不置可否,问外祖道:“可如今外祖你呆在这狱中,林述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你怎的还帮他说话。”
“我信他一次,如若最后因我的信任而导致我的祸害,那错也在我识人不清。”外祖拍拍我的手背,“你也不必听我言,何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问问你自己呢。”
“相由心生,我认定了的,恐是改不了了。”我喃喃,依旧固执。
外祖见说我不动,便言及其他,“我瞧你带了食盒,也不给外祖尝尝?”
“哦我带了莲蓉酥、青瓜、臭豆腐、莴笋几碟小菜,狱中吃食也应是不好,往后我叫人给你送来。”我也顺了这个台阶下。
外祖拿起筷子,“谢谢叙儿了。”
复又谈及其他,一转眼时辰到了,我便与之告辞,又谢了廖夫人一通,继而回了文府。
天气燥热,忽的倾盆大雨,哗哗而下,天色顿时暗了下来,潮湿的空气令人身上发黏。爹娘还在家中等着不清楚我这头的情况,谁料得到这一来一去几个时辰,那辆马车依旧停在府门口。
听闻我的马车停下,对车中的人撩开车帘,我低头撑开自己的伞,下车抬脚入府。他却后我一步下辇,在我身后立着,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文叙。”
不再是夫人这两个字。
我的心没由来得竟是一阵失落。
脚步微微停滞,听闻雨点打在他伞上的声音,滴滴啪啪,乱了我的清明的神思。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他道:“林大人,何事?”
我这才看到他在伞下的面色并不是很好,昏昏暗暗,平添几分萧条:“如今你外祖拘于狱中,你若相见,我能带你与他见上一面。”
“哦劳烦了,方才我刚是去过刑部。”我伞一斜,雨水从伞面倾斜,滴在脚边。
林述微微一愣,收回了手,握好伞柄,嘴角瑟瑟一浅,“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我哼笑出声:“是谁一手将我外祖置于这个境地,而今又来做这个好人说什么领我见上一面,那我真是要感恩戴德不胜惶恐多谢你好意了。”不由神地话就说得狠绝了几分,满是讥讽之意。
“谁同你一起去的?”而他未顾忌我语中不怿,一向凭如流水的嗓音中倒是带有了几分咄咄之势。
我张口抿了抿下唇,答:“廖夫人。”
他闻言干涩一笑,而眼中的墨色似是在这昏黄的油纸伞下,晕染开去,被雨水打湿,我看着那伞尖上的水渍,听他言:“想是你也不会听我罢。”
满是怅然与无奈。
而我显然记得,当时薛太医和廖夫人两人认定我有孕,林述与我说过廖夫人不可信,而我此番得廖夫人相助,想来林述一定也会认为我是成了心地要与他作对。
“她好意帮我,也是得我所愿,何乐而不为?”我浅浅道。
他唇角疏淡,眼下一派烟青之色。我一时有些怔忡,心却不由得一紧,且看了看这雨有越下越大之趋势,没等他说什么,及时回神。
我先他一步说,“雨大,我要回去了,”回身走了几步,未去看他是何等的神色,终是在雨声喧杂中道了一句:“林大人不送。”
言毕便径直走进府中。
文府门应声而关。他被挡在视线之外,我之外。
我好似依稀记得他伞下的被挡住的面色是如何的晦暗无力,下唇又是如何地紧抿苍白。
好像有些……过了。
风吹过,我竟是觉得有些料峭,不仅起了一身寒意。
几日来我也借了韩之繁的光与九公主的手令得以照顾好外祖,爹爹与娘亲我也将其安抚完毕,同他们一起去探望了一次外祖。虽外祖身心憔悴,可精神倒也是矍铄。而我又与舅舅打点好了其他事宜,有了两全的准备。雅皇依旧不肯下旨重惩,但眼瞧着这些天过去,他虽沉浸在夙昧已殁了的沉痛中,对于外祖一干人的事却是悬而未决,倒有了一种让其老死于狱中,再不得清白之意。
而林述与左攸天一连监察了四十二名余党,兵部尚书朱远山已将军中若干得以军法处置,一些叛党则是遣回京得以行刑。我听闻军医属中有细作可一人已回瑨国,另一医长被罚一百军棍,好似那军医还是给予时慎行药囊的那一个。说起来与我也有几分渊源,当日我觉得那药囊味道好闻地紧,时慎行倒是还去问了那人药囊的配方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开学真的好忙啊我之前真是傻逼
上个星期上榜了太开心了所以忘记这个星期申榜了QUQ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呜呜呜
所以更新速度会慢起来……
如果不上榜的话三天一更
上榜就随榜啦!
41
41、第四十一章 自我作祟? ...
我近日也是双腿浮肿,娘亲还与我说她怀我的时候也是有这般征兆,我有些哑然,这才想起我至今还瞒着他们我未有孕这事。也便是想什么来什么,虽说赵掣是林述的挚友,但我如今还算是与赵掣为医患关系,倒是也没什么好不自然的,何况他是知情的,若我要请他人来,反倒是害了别人的身家性命。
赵掣替我把了许久的脉,面上忽的神色微妙,我忍不住问他我究竟如何。他却是迟迟不言,呆坐了半晌,赵掣也不吭声。
待我回过神来,他倒是提笔一边给我写着方子,一边与我说:“前些日子诊脉,想是文大人体寒,本也不易受孕,可能是体中寒气盖过了原本的脉象,而今我诊脉发觉你体中寒气家中,我这给你驱阴的药也继续列在上面,可是文大人,或是我医术拙劣,看不出你身子到底如何,只晓得有几股气息相冲,也不得其法。”
“此话当真?”我按下心中的不适问。
“当真。”赵掣有些惭愧。
“你可知晓我为何平白无故得此脉象?”
“定不是陈年旧疾,或是饮了什么吃了什么奇异的东西?”
我好像忽的明白了什么,却是怎么也不相信我这妄自揣测的结果,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香囊,交给赵掣问道:“你可嗅嗅,这里头是什么药材?”
“半夏、苍耳子、马钱子,”他一边闻,一边报出药材名字,每说一个,眉头就不由得皱紧几分,看得我心惶惶,却已经是猜出几分了,“金银花、乌头草、艾叶。”
“如何?”
“是药三分毒,除却金银花,每样都是含毒的,幸好这剂量不大,可若是再托下去,待在身边佩上个一年半载的,怕是毒性会深入心脉。更甚者,与文大人体寒或许无法受孕。”
我心一沉,算是了然。
看来我倒因此而明白这其中的回旋曲折了。药囊中带有艾叶,我自然是欢喜闻的,而那艾草糕也是饼儿欢喜吃的。估摸出了这一点,让我自己提出要这香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那香囊的原主人则是六皇子时慎行,或说是那位被打了一百军棍的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