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十年的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夫妻感情,都能被夏吟月破坏掉,夏吟月跟慕元澈之间的感情,她就不相信比顽石还要坚固。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她有的是耐心。
慕元澈的眼神就闪了闪,看着夜晚说道:“你想如何?”
夜晚失笑一声,“我正是没主意才跟你讨主意的,你倒是问起我来,这不是瞎子摸象胡言乱语吗?”
慕元澈早已经习惯夜晚随时随地的言语打击,只是瞪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言,反是自己沉思一番,良久才道:“这钗你就留着吧,大不了不戴便是,回头我自会跟甘夫人说,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到底还是护着夏吟月,若是换做别人只怕慕元澈就会将金钗给退了回去。现在不过是这样一句话,不过夜晚也不失望,毕竟这才是个开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惹得慕元澈对自己不满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浅浅一笑,微带落寞的说道:“随你就是了,也不是要命的事情,是我自己想的多了些,行事太小心。”
慕元澈看着夜晚带着寂寥的神色,想要说什么并未说出口,默默地夹了些菜放在夜晚的碗里。好像跟她两人吃饭的时候,顺手夹菜这活干的是越来越顺手了。
“我不吃辣,这是给你做的菜。”夜晚将菜夹了出来,她的体质偏热,吃辣容易上火,因此从来不沾辣椒之类的东西。
“就你事多,这个不吃,那个不吃,不是说以前过的日子不舒心,怎生还如此挑食?”慕元澈皱眉,颇为不悦,他发现夜晚很难养活,事太多。不过,雪娃娃以前也不爱吃辣,吃饭的时候事情也挺多,也是爱挑三拣四的,总爱把她自己不吃的东西推给自己。
正想着就看到夜晚将那盘辣子鸡丁推到了自己面前,笑米米的说道:“皇上威武不凡,何惧小小辣椒,定能横扫千军,消灭殆尽。”
慕元澈的神情便有些微妙的变化,仿若看见雪娃娃将不爱吃的菜,放进他的碗里,嘴里还说道:“我的阿澈威武不凡,何惧小小的萝卜,定能横扫千军如卷席,消灭殆尽扬我威风。”
夜晚看着慕元澈的眼神怔怔的望着自己,夜晚忽然有些心酸,她知道慕元澈定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的脑海里也回荡着很久以前,自己歪着头,使着坏,半强迫的让慕元澈吃干净了自己不爱吃的萝卜。
想起慕元澈当时无可奈何又气又恼最后还是吃干净的样子,眼眶便是一热,忙垂下头遮掩自己的失态,使劲的眨着眼睛将温热的眼泪逼了回去。不能哭,不能哭,以前早已经死去,你现在是夜晚,郦香雪已经被你眼前的男人杀死了,你的保持清醒,保持清醒。
如此重复数遍,夜晚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让自己努力装作如平常的模样,再抬起头来已是平静如波,“看什么呢?”
清脆的声音拉回了慕元澈的飘远的思绪,看着夜晚如花的笑颜,竟然隐隐有份失落,如果……如果真的是雪娃娃回来就好了。再无心情用膳,慕元澈道:“朕吃饱了,你慢慢吃。”
慕元澈脚下生风迅速地消失在门口,夜晚望着他的背影,隐忍许久的泪珠,再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慕元澈,你这是内疚?自责?你想起郦香雪的时候,你的心会不会如我一般如尖刀剜肉般的剧痛。你不会,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背叛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让我有多痛。
我爱你,曾经用尽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
如今,我恨你,已使用我全部的生命在恨你。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严喜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皇帝陛下这样脚下生风的离开,心里还是唬了一跳,立刻追了上去。抹了一把冷汗,这怎么每次来见二姑娘,最后的结果都是要被气得离开,哎哟,我的皇上啊。您这不是自找没趣吗?早知道这样您还不如应了甘夫人去宜和宫用膳,瞧瞧这可怜的,肯定没吃饱就被气得跑出来了。
可怜的,尊贵的皇帝陛下,这世上能把您气成这样的,也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二姑娘威武!
慕元澈一路回了明光殿主殿,伸手打开暗格,拿出里面的卷轴,徐徐打开来。只见上面一名蓝衣少女拈花微笑,却是人比花娇,艳倾天下。画工极好,将这女子的眉毛、鼻子、眼睛、嘴角的微笑,画的简直就是栩栩如生。
严喜气喘吁吁的跟进来,就看到慕元澈正对着那幅画发呆,忙顿住了脚,一声也不敢吭了。这话是皇上亲笔所画,画上的女子正是自缢身亡的孝元皇后。
严喜看着慕元澈只见他昂起头,对着日光,眼角还有泪光闪烁。他这老脸老皮的忽然也是眼眶一酸,忙背过身去,抹一把眼角。
孝元皇后……严喜重重一叹,说什么好啊。
“严喜。”
“奴才在。”严喜忙转过身来躬身应答。
“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就会跟另一个人很像。说的话,穿的衣裳,便是无意中的动作都很像……朕好像觉得她真的回来了,就在我身边,可她不认识我了。她会对着我笑,对着我发火,会抱着我大哭,会在用膳的时候挑三拣四,将自己不爱吃的堆到我的面前,会说一些我很熟悉的话,可唯独她什么都不记得。”
严喜只听得毛骨悚然呢,尊贵的皇帝陛下魔怔了吧。他怎么浑身发冷呢?被皇帝陛下这么一说,严喜脚底板都发麻了。
“皇上,鬼神之事奴才也不敢妄言。不过奴才想这事也太玄,许是碰巧而已。”
“碰巧吗?可是也太巧了些……”慕元澈看着画上的少女,笑容依旧,眉眼灵动,怎么会是碰巧呢?
“雪小主的性子倒是真的跟孝元皇后有些相像,但是孝元皇后更稳重大方仁善,雪小主率性耿直一些。”严喜觉得人生真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尤其是皇帝陛下的话更令人心里发憷。把活着的人看成已经过世多年的人,吓人不带这样的,日后他只怕一看到二姑娘就会有心理障碍了。
“秉性率直?”慕元澈冷哼一声,“分明就是小肚鸡肠,爱斤斤计较,尤其是爱跟朕计较。”
严喜心里不由的吐槽,这能怪得了谁,是让你三四次的找人家麻烦。不过二姑娘的性子也的确太那啥了,人前是温柔宛弱的娴静女子,怎么人后尤其是还当着皇帝的面,当着他这个大总管的面,这么的野蛮,都是在君前好好地护着脸面,怎么到了二姑娘这里彻底掉了个个儿。
“这也正说明雪小主跟别的女子不同,若是人人都见了皇上一个模样还有什么趣味?”
听到严喜的话慕元澈的神情缓和了些,垂头看着画中的女子,眼神幽深夹着丝丝落寞,低喃一声,“若得来生常相伴,宁负苍生不负卿……”
严喜闻言身子微微一震,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在一边,皇上一直自责当初不该一怒之下把皇后娘娘贬到栖凤宫去。如果不把人贬去那里,皇后娘娘也不会想不开自缢了。其实皇上也是在怒头上,一时没想明白,皇后娘娘怎么就这样烈性,真是天意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严喜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将那副卷轴收起来,看着慕元澈说道:“皇上,夜深了,该就寝了。”
“嗯。”慕元澈亲自将画轴放起来,这才任由严喜宽衣。
“皇上今儿个不翻牌子?您可有半月没翻后宫的牌子了。”严喜小声的提醒道,神色间带着小心翼翼,皇帝总是不驾临后宫也不是个事儿,今儿个中午甘夫人还委婉的找人跟自己说了说,这后宫怨气大,皇上在前朝也不容易不是。
慕元澈皱了皱眉,“不用了。”
“可是,今儿个甘夫人派人跟奴才说了一声,这半个月皇上不驾幸后宫,只怕人有怨言。”严喜吞了声口水,额头上隐隐的出了一层汗珠。快入夏了,这天热的。
“朕去不去后宫岂是别人能左右?你这个大总管当得真是窝囊!”慕元澈气急,给了严喜一脚丫子。
这一脚倒是不疼,严喜却依旧皱巴巴的苦着脸说道:“且不说后宫,这前朝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皇上这段日子的心神都在雪小主身上,未必见得就是好事。”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元澈皱眉看着严喜,跟夜晚有什么关系?她只管住在芙蓉轩就是了,谁还能欺负了她去。
元就后怕安。严喜抹一把冷汗,天纵奇才,威武英明的皇帝陛下,居然连这个都不明白,忙低声说道:“皇上,今年的新近宫嫔还未进宫,这一个个的进了宫承了宠,势必都要去宜和宫请安的。到时候这么一群主子,雪小主又是个那样的性子,到时候真怕是……”
严喜这是隐晦的提醒慕元澈,夜晚这么一大活人在宫里呢,你要是不愿意去找别的妃嫔,去芙蓉轩也行啊。至少先得宠的总能早些稳住脚跟,也有底气,本来夜晚的家世就不是很强,这日后进来的,还有这宫里已经有的,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您看着办吧。
慕元澈忽然有些烦躁起来,冷冷的瞅了一眼严喜,良久才道:“夜晚那里……朕,另有打算,不用多言。”
严喜当奴才最是有眼力的,瞧着皇上生了气也就不多说了,忙上前给慕元澈宽衣,落了帐子,低声咕囔道:“也该用两个御前司寝,司衣服侍着才合规矩。”司寝铺床的,司衣是宽衣的,这差事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最能一步登天,麻雀变凤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