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看了郑氏和吴氏一眼,笑道:“她们妯娌两个倒是好的,孝顺懂事。只是我惯得太过了,素日也是和我没大没小的,我倒是觉得府上的姑娘们更好。”
郑氏稳重,听到婆婆如此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吴氏却是年少活泼,杨太太素日并不苛刻,婆媳相处也十分和谐,闻言凑趣道:“太太昨日还正说我可心,竟比个亲生的女儿还要亲呢,怎么如今见了几位妹妹,就将我扔到爪哇国去了,可见平时太太说的话都是哄我的。”
贾母笑道:“你可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哪一家的婆婆不是看着自己的女儿更好,偏偏又要儿媳妇在旁服侍,只好捡些好听的来说,哄得儿媳妇五迷三道的,满心以为婆婆疼爱自己超过女儿呢,愈发尽心服侍了。”
王熙凤笑道:“这可是老太太说了实话了。原来老太太是这样想的,亏得我平时还以为老太太最是疼爱我,服侍老太太那是尽心尽力。原来老太太说的话都是哄我的,以后我可要好好思量老太太说的话了。”
贾母笑骂道:“你这泼猴儿,惯是没大没小的,当着亲戚的面儿,就和我撕扯上了?”
王熙凤一脸的委屈:“想必是这话戳了老太太的心窝了,老太太恼羞成怒了,拿着老祖宗的款儿,训斥我呢。”说着便将头扭向邢夫人,向她求助,“太太可要给我做主。”
邢夫人笑道:“你还说呢?老太太都说了,婆婆对着儿媳妇那就是诳人呢,我是你婆婆,面上疼爱你,心里却是不疼你的,你和我说也不管用。”
王熙凤苦着一张脸转向王夫人,又转了过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又无人撑腰的受气小媳妇模样,看着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母笑着对杨太太说:“我这个孙媳妇,最是伶俐的,每常哄着我高兴,故意逗我开心。怨不得我疼她,她这般孝顺懂事,我又不是个看不明白的,哪里会不心疼她呢?”
杨太太笑道:“老太太慈爱,才得了府上太太和奶奶们这样好的媳妇、孙媳妇服侍您。这等福气,我们都羡慕的很,只盼着将来也如老太太一般,子孙满堂、承欢膝下才好。”
贾母点头道:“你说的是,女人一辈子还不就是图个儿子孝顺媳妇贤惠,老来安乐。”
贾母见杨太太果然是个言谈爽利的,合乎自己的脾气,又想着林黛玉多了个亲戚,也算是件好事,便执意要留杨太太婆媳吃饭,杨太太也不是那种虚假客套的人,便应了。
连贾母都亲自上阵相陪,其他人自然更是殷勤的很,杨太太也不是个假客气的,一顿饭吃得是主客尽欢。
贾母又苦留了杨太太说话,只说到日头西斜,方才不再挽留。杨太太走得时候,便和贾母说:“数年不曾见过我侄女儿了,实在想得慌,想着要接侄女儿回去住几天。”
贾母想着林黛玉能够多和杨家走动走动,也能让林黛玉开心些,便说道:“这是自然,也是你们姑侄天性。只是,不许多呆,我离了她,吃饭都不香甜的。”
郑氏笑道:“老太太放心,过几日,我婆婆还要备了酒宴,请老太太和两位太太并姑娘们吃酒呢,可不就见到林妹妹了。”
贾母笑道:“你们若是请,我必定要去的。”
林黛玉便收拾了东西,往杨家去住了几天。
过了几天,杨太太又打发了郑氏和吴氏亲自来请贾母、邢夫人、邢夫人等到杨家赴宴。贾母爱热闹,便带了人去了,杨太太亲自到门口迎接贾母等人。
从前杨家只有杨守正夫妻住在京城,翰林院清苦,杨守正又是个明白人,并不注重享乐,因此府第并不大。如今杨桂凡来京,又是个从二品的大员,宅邸自然要与身份匹配,不能马虎了,便重新寻了地方。
杨家不像贾家,是历经百年的簪缨家族,府邸并不太大,也没有贾家那样豪奢,但是胜在颇有书香之气,布局也是精巧。
一时上了茶水点心,贾母便问道:“在家的两位哥儿怎么不见?”
杨太太笑道:“怕他们冲撞了府上的姑娘们。”
贾母不以为然的说:“你也太仔细了,也该见一见,否则日后若是见了,连是亲戚都不知道,可不是笑话了?”
杨太太便吩咐丫鬟:“去请三爷、四爷来。”
一时,就见来了两个男子,一个二十上下,生得浓眉大眼,一个十一二岁,尚且还是个小孩子。
见来个外男,潘金莲等人连忙低下头去。
杨三爷便行了礼就退下去了。
贾母最喜欢长的好看的小男孩,便招手说:“过来叫我看看。”
那小男孩便往贾母身边去了,贾母细细看了一回,喜道:“这孩子生得真是齐整。”又叫人给见面礼。
杨太太殷勤待客,和贾母等人说笑,因顾虑潘金莲等人年轻,只怕不喜这些话题,觉得被拘束,就吩咐吴氏:“你妹妹们还小,被拘在这里也是无趣。你带着妹妹们出去转转,一定好生服侍妹妹们。”
吴氏连忙应了:“太太只管放心就是了,我一定服侍好妹妹们。”笑着起身对潘金莲等人说,“妹妹们请跟我来。”
潘金莲等人便尾随着吴氏出去了。
吴氏便引着众人往各处看看,一时几人累了,便带着她们往小花园里头去歇脚,说些闲话。
贾赦本人就喜欢宅在内院,邢夫人是续弦,出身又不高,也不管家,和其他诰命来往的也不是很多,自然也不会带着潘金莲等人外出;王夫人倒是时常和诰命们来往,可惜她的亲生女儿已经入宫,她正不想给贾探春寻个好人家呢,哪里会带着潘金莲等人外出?贾母上了年纪,只有人家上门给她请安的道理,她才不会外出给人请安呢,便也不大外出。
因此,潘金莲等人外出的机会少得可怜,到了杨家,就好像被放了风,自然心情很好。且几人和郑氏交好,吴氏又是个擅长交际的,和几人也很能说到一处去,又有林黛玉这个现成的纽带,不免来往渐渐多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适龄女心里愁亲事
众人刚刚吃过早饭,正陪贾母闲话,外头就将贾政的书信送到了。贾母心疼小儿子,贾政又出去了几年,越发思念他,便忙让贾宝玉打开信来念。
贾宝玉忙让丫鬟拆了信,自己拿来念,前头依旧无非是些贾政给贾母请安的话,后面却说他任期将满,将于六月中旬到京。
贾母听了,欢喜不已,忙让鸳鸯将自己的眼镜取来,戴上好生看了一看,才郑重其事的让鸳鸯将信收了起来。又打发人去给王夫人报信,王夫人自然也是高兴的。
潘金莲、林黛玉两人对贾政无感,对贾政的归来也是无所谓。贾探春却是对贾政的归来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感觉。既觉得高兴,也为赵姨娘的事情担忧。
贾政就是个封建老古板,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个官三代,然而在教育儿子方面,却是严格依照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说法,对贾珠和贾宝玉都是疾言厉色,每次见了,若是心情好,那就是板起脸训斥一顿,若是心情不好,就要打骂了。
贾宝玉在贾家的生存环境中,任何人见到他都是顺着的,独有贾政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这让贾宝玉对他充满了畏惧之情,见到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毫无父子亲情。在贾政离开的这三年时光里,没有人管教自己,贾宝玉过得是十分开心快活,猛然听说贾政就要归来,顿时心生担忧。只是见贾母如此高兴,只得陪着高兴。
谁知过了没多久,贾政那里又打发人来报信,说是海南发了水患,今上命他顺路查看灾情,归期就要延后了。贾母得知这消息,便有些不大安乐,只是这是今上的旨意,也只得说些皇恩浩荡的话了。倒是贾宝玉听了,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每日依旧四处闲逛。
王子腾已是九省都检点,独女王熙鸾又是嫡出,自然是要寻一个家世相当的人家,可巧保宁侯的嫡长子与王熙鸾年岁相当。王子腾与保宁侯又是政见一致,两家便结了亲家,择了五月初十日的好日子,让王熙鸾过门。
王子腾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想着成亲之后,就是人家的人了,虽然保宁侯夫人是个好的,王熙鸾又是个精明的,不至于婆媳失和,可当媳妇的不免要好好侍奉公婆、夫婿,哪里有当女儿的时候轻松?眼见婚期将至,便有意让王熙鸾再家里多松快松快。想着王熙凤和王熙鸾姐妹感情也不错,王熙凤又生了儿子,在贾家彻底站稳了脚跟,便打发了人来接王熙凤、贾宝玉等人去王家玩乐,潘金莲也一并去了。
这却触动了潘金莲的一番心事,王熙鸾与贾迎春同岁,不过生月略大些。如今她都定了亲事,即将出嫁,自己却是还未相看人家,真是叫人头疼。然而她这一副愁肠,却是不能言说,若是说了,不但起不到什么作用,难免被人扣上一顶不知廉耻的大帽子,只得按下不提。到底和贾宝玉等人一道往王家去了,玩耍了一日,掌灯方回。
见了王熙鸾的嫁妆,真是丰厚非常,只怕王子腾将不少家产都给王熙鸾当陪嫁了。饶是王熙凤也不得不咂舌,更别提潘金莲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