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不再是她的如意郎君,她也不是他的手中珍宝。
两人形同陌路是必然之势。
上官槿身子一颤,脚下退了几步,李尧想拉住后退的她,但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没有再往前一点,毫无顾忌地去握住那双纤纤素手。
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后来。
这是李尧的直觉,也是上官槿的决绝。
此时,李尧还未察觉娇柔似水的上官槿会坚毅狠心如此,能将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挡在门外。若是说忘了他,还能证明李尧确实伤了她,曾在她的生命里出现。可是,上官槿却微微一笑,说过往不可追。连解释的话都成了空洞的狡辩,毫无说服力。
李尧怅然一笑,道:“你还小,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似乎想挽回些从指尖流逝而出的情丝。
“再过五天,我就十五岁了,不再是莽莽撞撞的小孩子。”上官槿赌气道,倔强的小脸不肯在李尧面前示弱半分。
“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真的那么让你害怕?”李尧皱起双眉,耐心等待上官槿的回复。
“请君上饶恕我父亲和兄长,放他们一条生路。”上官槿跪拜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尧愤慨地一甩长袖,转过身子,双手背在身后。
“父亲已生悔恨之心,只要君上宽恕他们,我父兄一定会远离政治,从此隐姓埋名,做个勤于耕作的无名氏。”上官槿骇然尖叫,跌坐在地上。
“一切都太迟了。”李尧叹息一声,低不可闻地话语里隐藏着淡淡的疏离。
“君上,求您饶父兄一命。”
上官槿一路爬过去,可怜兮兮地跪求李尧网开一面。奈何上弦之箭,容不得改弦易张。
“孤若是饶恕他们,那谁又来同情当年那个幼小不堪一击的幼主。我母妃为了保护我而被父君亲手杀死,这笔血债又该如何补偿?”李尧冷冷回道。
“为什么要深陷于恩恩怨怨之中呢?这样的爱与恨到底折磨了谁?”上官槿傲然迎视李尧漆亮眸中喷出的两簇怒火。
李尧别开眼睛,望着飞翔在远方天际的几只黑影,冷笑一声,道:“阿槿,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注定是被仇恨包围,若是想要忘记那些血淋淋的事实,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后代子孙,我们所经历的,决不能让他们重蹈覆辙。要毁灭,就毁在我们这一代好了,无辜的他们不需要为此付出一生怨恨的代价。”
哈哈哈,上官槿疯狂大笑,好似听到了世上最不切实际的笑话,她笑成一团,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李尧直勾勾地看着笑得不成样子的上官槿,大喝道:“你这是在报复孤么?”
“臣妾自甘堕落君上会在乎么?”上官槿反问道。
“这样的做法,孤不屑一顾,若你还当自己是君后,就不该在宫人面前耍疯。”李尧近前狠狠扼住上官槿的下巴,上官槿的眼眸里有他还有那毒辣辣的日光,而李尧眼中唯有她,黑黑的影子——上官槿瑟瑟发抖。
“君上会为臣妾留一条生路还是死路?”上官槿直言不讳,坦然面对生死。
闻言,李尧一震,松开了上官槿的下巴,怔怔望住面前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子,她的剔透玲珑心,看得竟这般透彻,说话坦荡地像个北方女子,毫不拐弯抹角,这样的女子不该生活在宫闱中,阴谋遍布的宫闱是容不下这样的女子的。
李尧最后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上官槿,厉声道:“君后忤逆君上,言辞不逊,行为乖张,因妒生恨,残害妃嫔,孤痛心之,下旨关上官氏禁闭三个月。”
内侍领旨,急忙上前扣押上官槿,宫人都知上官氏大势已去,上官槿能否坐实君后之位,看出不难。
他们一靠近上官槿,上官槿怒喝道:“放肆,我是堂堂君后,我的身躯岂是你们能碰的。”她讥讽地一笑,朝李尧示威,随后,悠悠转过身子,在内侍的监视下走回寝殿。
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空寂的明光殿只剩承珠和上官槿主仆相依。殿外有侍卫重重把守,她的的确确是被李尧打入冷宫了。虽然没有被贬入冠以冷宫名义的宫殿,明眼人一瞧便知她这一关是没有尽头的,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李尧薄情,她苦命。
承珠在殿内急得团团转,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这一关,完全断了外面的音信。眼下,李尧对上官氏防范甚严,若想暗通款曲,恐是异想天开。
唯有等,等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上官氏才能察觉宫中变故。
她们呆在暗黑的大殿里,终日无所事事,偶尔传来一两声侍卫的交谈声,清晰可辨。上官槿趴在门边,认认真真地偷听侍卫聊天,“君后一关,上官氏立马乱了阵脚。听说上官安气得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神志不清,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恐怕活不久了。”
“君后也是可怜,上官安弥留之际,她却不能在身侧尽最后的孝心。”另一位侍卫嘶哑说道。
“你不要命了,敢在宫里同情君后,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可是要抹脖子掉脑袋的。”
“是是是,这叫祸不单行,上官安不济事,上官兰为了这妹妹,又跟君上拼命,君上一怒,杖打一百,关押天牢,生死未卜。你说,人一倒霉,怎么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第110章 陌路
更新时间2014-2-19 21:06:24 字数:2077
上官槿听得惊魂未定,屋漏偏逢连夜雨,父兄轮番遭殃,她岂能置身事外。
空庭寂寞,已负花期。
既然李尧铁了心要冷落她,她做什么也不过是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她又何须苟且偷生,期望片刻的安宁换来一世长安。
上官槿深切感受到李尧已经等不下去了,等了那么多年,他也等够了,烂掉的树根他一定要连根拔起,挡在眼前的巨石也会想方设法地轰掉它。父亲是他眼中的烂树根,逃不过李尧手中的长枪一挑。
惊慌失措的上官槿仓促下决定,她要逃出去。她身上流露出柔弱女子在危难时刻,一往直前的强大决心。
承珠尽力而为,与其坐等他人来鱼肉,还不如轰轰烈烈地闹一场,也不枉深居中宫八年。
主仆两人较量一番,主意已定,结局是不可预想的,到了悬崖边上的她们已没有多余的选择。
成则生,败则死。
上官槿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对生死的坦然接受,她的豁达勇气,有所畏惧的前行,对亲族的敬畏,决不是死读四书五经就能开窍的。
上官槿突然发病,在殿内来回打滚,痛不欲生,凄惨叫声传出了幽深殿门,殿内不时有物品被她打落掀翻在地,乒乒乓乓的碎裂声和巨响吵得守在殿外的两名侍卫不得安宁。
殿门在意料中打开,侍卫毕竟不敢拿君后的命开玩笑,即使君上为将她当做君后,可她到底还是顶着君后的光环,若是真有个万一,日后追究起来,他们难辞其咎。
衣袂声挟着劲风而入,多日未见天光的帷幔被劲风无情的拍打着,上官槿躺在帷幔旁,瑟瑟发抖,缩成一团,青丝散尽,香肩半露,一双明眸似秋水流波。
上官槿虽不是绝色女子,有一张令人心悸的容颜,但她拥有许多女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瑰宝,那就是韵。美丽女子固然能让人频频回首,流连忘返,可终究逃不过年老色衰爱弛的命运。可上官槿偏偏有韵,她虽是李尧仇敌的爱女,不过李尧对她也是偏爱的,事事顺着她。
守在殿外的两名侍卫何曾见过君后这等风光,旖旎春色,撩人心弦,春心波动,一时心神荡漾,一门心思早就扑到弱不禁风的上官槿身上,自然无暇他顾。
他们迫不及待的靠近君后,生了怜惜之情,一位高大侍卫抢先近前,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上官槿,上官槿朝他微微一笑,那侍卫如坠云雾里,浑然忘我,全身酥麻麻的,更要命的是,上官槿真的把玉手放在他掌中,他受宠若惊,飘飘然地不知所措。
承珠溜到他们身后,悄悄地掩上殿门,一切都按计划行事,事情出人意料的顺利。
刚站起身的上官槿稍稍走了几步,脚脖子一弯,眼看要摔倒在地,那侍卫眼疾手快抱住了香软身子,触到了娇嫩身躯,他浑身一颤,震惊不已,愣愣地盯着巧笑倩兮的上官槿。
承珠抓住机会一棒打昏了离他两步远的另一名侍卫,闻声,侍卫一震。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槿手一扬,香粉满天飞,飘进了那拥住她身子的侍卫的眼睛,他急忙用袖子擦眼睛。承珠再一次出色地完成任务,三两下解决了这名侍卫。
上官槿和承珠拖着两具笨重的身子,搁在角落里,往他们嘴里塞了布条,没有绳子就扯了帷幔撕成条当绳子用,她们虽没有干过绑匪的行当,但动起手来也是相当顺手的。
上官槿换了素衣,留承珠在殿内看守,独自一人闯宫门去了,她拿着承珠交给她的信物,匆匆去找父亲安插在宫内的密探。
此时的上官槿还带着几分天真,轻而易举地逃出九重宫门,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能改变家族命运。夜宿在宠妃宫殿里的李尧,万万想不到她会反扑一口。上官槿忐忑不安地避过巡逻的侍卫,一溜烟地冲跑到波光粼粼的湖边,脚不由自主地踏上石桥,再多走几步她就奔出深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