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钱弘冷声道。
“你想知道?”
“明知故问!”
“你听见刚才那老头儿说的话了么?”南宫祯问道。
“他喊得跟敲锣打鼓似的。我充耳不闻?”
“那你跟我来。”
悦来客栈。
“你从哪里搞来这一堆丑不拉几的衣衫?”钱弘用食指挑起一件灰色衣衫,摸了摸衣料,眉毛一扬,凝目望住忙着脱衣衫的南宫祯。
南宫祯脱得只剩一件中衣,扯过钱弘手里的那件灰色衣衫,便往身上套,他见钱弘一动不动,催促道:“脱啊!”
“你说我也要穿上这么丑的衣衫上街?”钱弘惊讶地指着自己说。
“大少爷,我们可不是到王侯相府当座上宾,也不需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子,穿着绫罗绸缎哗众取宠。我们是去干粗活的,穿着云锦衣衫谁敢请我们去做粗活。”南宫祯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弘忽然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南宫祯正儿巴经地扮丑唬弄他人,说不定真要做一些惊天动地,或是偷鸡摸狗之事,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要被他给拖累死。
“平日里爹总夸你聪敏智慧,我也是半信半疑,今日见你这般摸样,我便知以前的小心眼还是对的。”南宫祯系好腰带,用布帛束起丝发,头戴灰灰的帽子,坐到铜镜前,往脸上扑了一些粉,对着铜镜一瞧,十足十的家丁小厮。
钱弘看着镜中的南宫祯沉声道:“你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想要抢拐人家吧!”
“本公子这张脸迷人得很,容易占便宜,不要费多大心思,那些玉女便会趋之若鹜,以身相许。”南宫祯嘿嘿一笑,这一笑,露出了洁白皓齿,偏黑的脸上偶然露出一点白,越发令人难忘。
“那你到底想干嘛?你想急死我啊!”钱弘怒气冲冲地坐到长条凳上,揪着灰色长衫,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来。
“我想替我爹出口气,他为圣上和卫国主累死累活的,忙活了半生,末了,落得一生不得志,离乡背井,远走四海,只能躲在荒岛上过清苦日子。我这做儿子的,自然要为爹娘做一些事。”南宫祯淡然笑道。
钱弘听完,没再啰嗦,相当配合地换上丑丑的衣衫,南宫祯望着玉树临风的钱弘,啧啧赞叹,芝兰玉树般的风流人物穿件小厮的衣衫也能让人大开眼界。
他欢喜地执起眉笔,想往钱弘脸上描画,钱弘死活都不肯让他碰自己的脸,南宫祯对固执己见的钱弘无计可施,只好由着他来,不画便不画吧!反正他变丑了,没几个人会想到他是南宫祯。
北望城府尹大院。
南宫祯和钱弘趁着下人手忙脚乱之际,偷偷地跑到后厨,对酒下药。
钱弘打开酒坛子,南宫祯往酒水里倒粉末,倒好粉末。摇晃酒坛子。
“这药会不会毒死人?”钱弘小声嘀咕道。
“我还没那么缺德。”南宫祯冷哼一声,擦了一把汗,继续往酒水里倒粉末,“他们都是一国之主,我是良善子民,怎么可能犯弑君之罪?告诉你也无妨,这药可是秦歆叔叔给的泻药,但不是普通的泻药,是根据秦氏独门秘方配制的毒药。他说这些药毒不死人,但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药效是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他们只能默默受着。”
“有一句话用在你身上最贴切。”钱弘叹息一声。
“什么话?”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的。”
四目相对,两人捧腹大笑。
“你们俩在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喝斥声。
惊得南宫祯和钱弘出了一身冷汗,南宫祯长袖一拂,不露痕迹地盖好酒坛子。钱弘回转身子,对着盛气凌人的大总管点头哈腰,语声卑微伏低,“回总管,我们在搬酒坛子。”
“搬酒坛子?”大总管的目光从钱弘身上移到南宫祯身上,沉默了半晌,“阿图,你不是病了么?怎么回来做工了?”
“小的缺钱花,不能因病就躲懒休息。”南宫祯答道。
“谁不知你的病是从烟花柳巷带出来的。”大总管猥琐地望着南宫祯。大声道,“这里不需要你,免得沾染晦气。”
他们俩从后厨落荒而逃,慌不择路,走至一僻静处。隐隐约约地听到女子的娇笑声,“圣上打算将二公主献给卫国国主,二公主真好命,听说卫皇宫至今后位空悬。”
“二公主金枝玉叶,有闭月羞花之貌,圣上自当要为二公主好好谋划一番。”
“我们走吧!”
“等等,我们做了这么大的事,怎能不留名?古来怪侠做事多另类。”南宫祯兴致勃勃地说道,沉思半晌,忽然双手一拍,笑道,“阿弘,我画一支红梅,你呢?”
“那我白梅好了。”
半个时辰后。
似海花苑发出滔天的惊恐声。
舞姬献舞时,本该从雕花木箱中缓缓飘出的乌池国二公主,却换成两幅画,蛮笺上的白梅清冷高洁,宣纸上的红梅流丽清远。
他们在北望城一住就是半个月。
一日,南宫祯刚进借居的小院,迎面撞上坐在兰亭里喝茶的南宫烨,他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南宫烨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回来了。”
“嗯。”
“坐。”
南宫祯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南宫烨,想了想,慢慢步至兰亭内,缓缓落座。
“听秦歆说,有人顺走了他的秦氏泻药?”
南宫祯豁然抬首,讪讪地道:“谁这么厉害,敢在秦叔叔面前动手脚。世上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秦叔叔下手,那人除了神偷司空图,还能有谁?”
南宫烨哦了一声,“司空图没事找事做,跑去给四国国主和随从臣子下泻药,更无理取闹的是竟然拐走了乌池国的二公主。”
“他确实胆肥。”
“我也觉得他胆肥了不少。”南宫烨搁下空茶杯,南宫祯孝顺地添上茶水,父子俩默契地没有说破此事,南宫烨沉吟道,“听底下人讲,干此事的是两个人,因为出事那天凭空现出红梅白梅。”
“说不定司空图找了伙计。”
“也许吧!”
三日后。
书房。
“爹,你找我?”
南宫烨俯首作画,听到南宫祯的声音,笔下一顿,白纸上肆意渲染的黑墨似乌压压的黑云,南宫祯看了一会儿,转眼看别处。
“祯儿,昨日有人递给我红梅白梅之画,我看了半日,便心酸了。”南宫烨风淡云轻地说道,“你跟弘儿都是我亲自教大的,你们的画,我岂会不认得。”
“爹,是孩儿妄为了。”南宫祯沉声道,双膝跪地,神情激动,目光炯炯,瞬也不瞬地盯着南宫烨,南宫烨吐了一口气,淡淡道,“你们劫富济贫,打压贪官污吏之事,爹不想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你们的是非功过世人自然有定论,可仅凭二人之力,就想扭转乾坤,似乎是螳臂挡车。不过,你们想做什么,爹也不会阻拦你们,毕竟你们长大了,想有所作为爹能理解。”
“爹叫你来只是要你知道你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儿子,你任何事之前要为我们先考虑一下。”南宫烨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而出,迈至南宫祯身侧,他拍了拍南宫祯的肩膀,语声轻缓,“钱弘虽不是我的儿子,但我一直把他当儿子来养,他自小身子弱,你要多照顾他,你退下。”
“是。”
南宫祯朝南宫烨磕了一个响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书房,一眼便看见斜倚在花架下的钱弘,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紧紧抱住钱弘,钱弘不自在地推了推他,道:“干爹说什么了?”
“爹他同意了,前提是我们携手而行。”南宫祯笑了笑,清澈明亮的眼底散发着璀璨光芒,“从明日起,我们要好好地干一番。”
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不再是承欢膝下的懵懂少年。他们将迎向千变万化的世界,坦然面对世间的沉沉浮浮,为心中所愿,勇敢地施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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