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宫烨向她吐露南宫衍有意要将团子召入宫廷教养。她便整日提心吊胆的,真的怕南宫衍会不顾及他们的母子情分,无情地把团子留在宫中当人质。故此,她替南宫祯挡了几回宫里的召见。只说他得了顽疾,须在府里静养,又请来名医逍遥子配了假药让团子服下,这才躲过了宫里太医的火眼金金,堂而皇之地留在府里养病。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又该如何对一个稚童说呢?这中间的曲折,和父母的苦心,小小的他知道不?
“祯儿,你真的要去宫里?”左思思慈爱地看着她的独子,心念百转千折。温柔的眸子熠熠闪光,“你若听话,下次等你父王来了,我们一起进宫。今晚不行,你留在府里,紫兰姑姑会照顾你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紫兰姑姑,我要母妃。”南宫祯出人意料地真的哭了起来,由起先的呜呜咽咽,片刻后转变为嚎啕大哭,继而哭得撕心裂肺,他毫不犹疑地躺在地上边打滚边大哭,双腿不断地踢腾着,闹得不可开交。
那凄惨惨的哭声撕扯着左思思柔软的心,南宫祯哭得毫无顾忌,她却只能将眼泪往肚里吞,强装镇定,神色肃然冷冽,她缓缓起身,背过身子,不再理会哭闹不止的南宫祯,理了理被南宫祯弄乱的紫纱长裙,边走边对无风说:“我们走吧!”
左思思态度的转变,让躲在树影下瞧的无风和婢子们错愕不已,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王妃真的是铁了心不理世子的哭闹。
无风从人群中闪出来,飞掠几步,稳稳地落到左思思面前,看了看还在地上哭花了脸的南宫祯,担忧地说道:“这样好吗?世子好像很伤心。”
“无妨,他哭累了就不会折腾自己了。”左思思云淡风轻地说道。
南宫祯虽满地打滚,但他还是留了心眼,注意左思思的一举一动。无风跳出来为他出头的时候,他贼贼的心不禁窃喜几分,可一听到左思思无动于衷的冷话,他欢呼雀跃的心顿时冻成寒冰,对左思思的殷殷期望烟消云散。
南宫祯是个倔强的孩子,当即止住了哭声,晶莹的泪珠挂在他的下巴,鼻尖上,一动便掉入脚下青石砖上,沿着细缝蜿蜒而下。
他一骨碌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下巴倔强地扬起。幽冷的眸光充盈着哀怨之色,使人不忍目睹。一张粉嫩小脸由青转红,由红变白,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向左思思,愤怒地说道:“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你讨厌我。”
因被自己所爱的母妃忽视,南宫祯的怒火蹭蹭蹭地窜了上来,双脚分开,身子前倾,头一低,撞向背着身子的左思思,左思思不提防南宫祯的愤怒一击,身子一趔趄,直直地朝台阶下摔去。
突然起来的变故惊得众人尖叫连连,南宫祯抬首时,恰看到无风及时抱住跌落的左思思,左思思借着无风手上的力气,下了台阶,站在冰冷的石砖上,痛心地望住冲撞自己的儿子。
南宫祯也知自己做了不孝之事,当下后悔万分。“扑通”一声跌坐到地上,低下头不敢看左思思,他不安地拉扯着自己的锦袍,身子渐渐缩成一团,往角落阴影里移动。
“紫兰,带祯儿去睡觉。”左思思平静的嗓音提醒了呆若木鸡的众人,紫兰款款走出,应了声“是”。径直走向窝在角落里的南宫祯,将他抱了起来,急冲冲地跑了。
“走吧!”
李皇后在宫中摆下盛宴庆祝自己的廿十二岁生辰,宴请正二品以上的朝廷命妇和六宫妃嫔的参加自己的生辰宴。
无风作为左思思的侍卫,但他不是宫廷侍卫,所以皇宫他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进去的,只能等在宫门外。
“你在这里等我好了,我会趁机溜出来的。”左思思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十分可人的笑容。
气派庄严的宫墙在他面前展示了天子之威,那高不可攀的皇家威仪使人望而却步,他对着高高的宫墙叹息一声,“在宫里王妃还须小心谨慎,我在这里等王妃便是。”
入宫后,左思思和服侍她的两个婢子在专门宫人的接应下,顺利地步入金碧辉煌,灯烛耀眼,衣香鬓影的蘅芜殿。
殿内早早坐了一群明艳动人的六宫妃嫔和身着宫装的朝廷命妇,乍看下,蘅芜殿一时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娇声莺呖,热闹非凡。
细瞧时,众人面上都戴着一副堆满脂粉香的面具,与身侧之人侃侃而谈,眉宇间又暗藏锋芒,步步小心谨慎,说话打太极。
就中以圣恩正浓的姝嫔最引人注目,她一袭漂亮的奉承话,引得满堂娇娇女笑声不断,花枝乱颤。
左思思入殿时,看到的便是风光无限的姝嫔妙语连珠,惹得高座下的李皇后直夸她是个人精,说话蜜里调油,跟她攀谈只觉春风沐面,轻松自在。难怪深得南宫衍宠爱,原是枕边解语花。
李皇后三言两语便将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姝嫔身上,而姝嫔得了李皇后的夸赞更是春风得意,竟变得有些轻佻,看李皇后的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恭敬。
左思思打量四周,发现她们看姝嫔的眼神有嫉妒的,有轻视的,有恨毒的,有不屑的,有轻蔑的,更有待价而沽的商人神色,少有歆羡的。
左思思不由得轻摇了摇头,如此不懂收敛锋芒之人,一味的暴露自己的盛宠和骄傲,想在风云诡谲的宫闱混得一席之地,恐非易事。
“晋王妃来了,怎没人来通报本宫?”李皇后清冷的嗓音掷地有声,在喧闹吵嚷的蘅芜殿中回荡,疏离的语气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她平平淡淡的责问,立时压住了底下闹闹囔囔的众人,一殿娇娇女顿时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望向驻足在殿门旁靠右侧站立的左思思,左思思坦然迎视李皇后不带温度的笑颜,朝李皇后行礼问安,跪伏在地,扬声道:“恕臣妇姗姗来迟,惊扰宫宴,还望皇后娘娘海涵。”
“晋王妃说得是哪里话?本宫请各位前来无非是图个热闹喜气,岂会因小事而扫了众人的兴头。晋王妃是知书达理之人,今夜误了时辰,定是遇到了难以脱身的大事。本宫听说小世子得了顽疾,迟迟不见好,为人父母当然会忧心。”李皇后笑容可掬地说着,一双凤眸紧紧盯着跪在大殿上的左思思,一字一句道,“晋王出门在外,身负王命,王妃既要照顾重病中的世子,又要打理府中大小诸事,难免会焦头烂额,心事重重。晋王妃既然参加本宫的生辰宴,本宫也想要王妃能高高兴兴地回去,当下把那些俗事都放一边,好好乐一乐。”李皇后顿了顿,宫人递过酒杯,李皇后就着宫人手中的酒杯饮下一口,淡然道,“起身吧!”
“谢皇后。”
左思思谢恩起身,马上有宫人从角落里跳出来引着左思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想不明白李皇后方才所说之话的用意,以她对李皇后的了解,李皇后似乎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更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可眼下李皇后却为了她的迟来,说了一大堆的解释,实在是令人费解。
第181章 宫宴
李皇后身后侍立的宫人双手拍了三下,片刻间,丝竹管弦声充盈在笑语喧天的蘅芜殿,众人将目光放在身着五彩霓裳的歌舞姬上,说话声也淡去了。
纵然舞姬身姿千娇百媚,容色秀丽,在蘅芜殿内尽情绽放自己的美丽,左思思却有种她比烟火寂寞的感觉。
看来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望着翩然起舞的美娇娘她却心绪不宁,神游天宇,不知他是否踏上了回程的路线,据无风的转达,南宫烨一行在半月前便从卫国出发返回南朝,他将落玉公主平安地送至卫国璃王府,在卫国逗留了两三日便向卫国国主辞行,此后日夜兼程的赶回帝京,如无意外的话,想来再过十来日他也该到家了。
家,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左思思想到此处,朱唇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她转动手中的玲珑酒杯,另一只手支着下巴恍惚出神,头微微侧着,心念一转,南宫祯愤怒的小脸在眼前晃动,心冷却了几分,平淡如水的眸子死气沉沉的。
尽管她兀自出神,可身后一道牢牢盯在背上的火辣辣的视线使她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从脚底蹭蹭蹭地往上窜,她缓缓回头,对上了那闪着森冷寒意的眸子,那对眸子的主人正对着她笑如春风。
李皇后隔着一大段的距离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左思思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朝李皇后致意,仰头一口气喝光,她还故意地将酒杯往下扣,李皇后若有所思的笑了,李皇后笑得很缥缈,似隔着一层云雾在对她笑。
一声悠悠的尖细嗓音从殿内传了进来,“惠妃娘娘到——”
上官槿来的时候。殿内恰好一曲落幕,一干歌舞姬缓缓地鱼贯退出大殿,她们前脚刚走。上官槿后脚便来了。
随着内侍的细绵绵的传达声,各妃嫔和朝廷命妇齐刷刷地看向盛装而来的上官槿。她们的目光触到妆容精致的上官槿面上时,齐刷刷地倒吸一口气,好美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