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秦淮张开的手上。
“如果不让呢?”秦淮死死地咬住牙。
是的,没有人可以违抗祁宁,她知道。
但是,尚渊如若落在他们的手里,那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经历了那么多,她不可能让他去死。
秦淮感到自己的手臂已经微微发麻,然而再冷的也不过是祁宁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却分明让人可以看到依稀的怒意。
但是,他在怒什么?
两人遥遥对峙,营帐里的士兵们却已觉得握着兵器的手上已经渐渐渗出了汗来。
祁宁在一片死寂中忽然开了口:“你,很喜欢尚渊么……秦淮?”
在这种语调中,秦淮分明感到全身莫名一冰,抬眸间,也看到尚渊同时僵住的身子,有那么一瞬抬头看来,眼里露出的竟是惊奇。
祁宁的声音落在耳里,有种格外难耐的味道:“如果,我必须,将他关押呢?”
“那就,请将我也一起关起来。”秦淮侧眸,不看他的眼。
“我……明白了。常存,放他们回去。”
秦淮没想到祁宁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放人,一时愣然。
常存显有不甘:“丞相,这怎么可以!”
“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可是……”
“退下。”
好像忽然降下一股冷意,饶是早已习惯了征战沙场的将士们,顿时也觉得全身一寒。
秦淮看了一眼已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的祁宁,嘴角微微一启,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最后,眼睫微微一垂:“尚渊,我们走。”
脖子上的兵刃都已经退去,尚渊站起时脚下未稳,一颤间勉强站住身子,见秦淮已经掀帘走出,沉默地也跟了上去。
“小姐,你本不该为了我与大人闹成这样……”回到秦淮营帐中,尚渊方才犹豫地开口,“你对我……根本不是大人想的那个意思。”
“尚渊。”秦淮默默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与他的事,不需要你来担心。”
听着外头士兵们层层叠叠地围上的脚步声,她不禁自哂地笑笑。
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再次受到“囚禁”的一天。
尚渊几乎是受到连日连夜地巡逻盯梢。秦淮再次得到祁宁的消息,却是几日之后。
据说,他又领兵出征了。
自那一天起,他们的关系仿似也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又去了一趟郡中,秦淮依旧是去喝了会茶,乘小念回家取东西的时机,跑了一趟驿站。
“把这一封信送到京城的……”
信封很薄,里面也不过是写了两句话而已。然而放在手里,却是格外沉重的感觉。
小厮小心翼翼地接过收好,又看了眼秦淮另一只手上的书信:“那这一封……”
他的态度极好。
最近战火连连,秦淮可谓是他近期的头号顾客了。
秦淮微微一笑:“这封,还是送去老地方。”
人烟萧瑟的街道,来来往往行人不绝,轻尘随风。
秦淮不禁回头看了眼荒芜的郡城,立在街道当中,连自己也显得颇是渺小。
但也正是这样渺小的人,才会想着去改变一些已经注定的命运……
有些东西,既然开始筹备策划,那么,她需要的,也只是“等”罢了。
那一晚的军营里显得很安静。祁宁带着军队出征,只留下了三三两两的人在军中看守。
许是刚寄出信件的关系,这一晚的秦淮觉得份外精神不宁。
帘帐随风轻轻摆着,依稀的影子漏入,几分恍如鬼魅。
秦淮呆呆地看着昏暗的屋顶发呆,茫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周围很静,偶尔会有巡逻的人来回走动的步声。
许是太过安静的关系,安静地甚至有些诡异。
秦淮翻了个身子,觉得身体里隐约有些不适,却不料无意间撞翻了床头的杯子。
就当瓷杯在地上霎时碎开的时候,外头好似瞬间腾起一片烈日一般,漆黑的夜被火光顺时染作了黎明。
秦淮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需要说,她也明白,这是北奴军蓄意已久的一次夜袭!
作者有话要说:3号有考试安排,大家稍安勿躁 TT
☆、第39章 生死间,离别前
“秦淮姑娘,快跟我们撤走!”
起身随手抓了一件大衣盖在身上,秦淮正好听到外头有人气急败坏地赶来,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只觉得沉沉的火光将整个军营都已吞噬了进去。
她皱了皱眉:“北奴人的偷袭?”
“是!姑娘请随我来,这里危险!”
秦淮忙不迭跟着那个士兵跑去,周围兵刃声一片,刚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猛然回头,看到尚渊时眉目间不禁露出几分诧异。
此时尚渊的衣衫有些破碎,依稀间还渗着血迹。
秦淮一眼瞥见,不禁诧异:“不乘乱跑走,你还跑回来找我干嘛?”
尚渊紧抿着嘴角:“这次北奴军来者不善,看来是准备好乘大人不在营中,而特意组织的攻势。”
很少看到尚渊这种深沉的脸色,秦淮不由噤声。远远看了一眼,前阵似乎已经乱了阵脚,北奴军的杀喊声又已经近了不少。
“姑娘,这……怎么办?”先前招呼她的那个士兵此时脸色也微泛白,拿捏不定决定。
尚渊沉思片刻:“小姐,跟我走!”
也不待那士兵回神,他已经一把拉起秦淮往旁边跑去。
尚渊的步子原本就比她大上很多,秦淮跌跌撞撞跟地有些吃力,只见他拉了自己往军营边侧跑去,再往上跑的地方是一个山丘,然而在那里也只能暂时避开战火。
有一小队人马自发集结到了她的身边保护,遥遥回首望去,站在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战况。
从兵力上来看,很显然北奴军这次准备孤注一掷了。
如果长期这样对峙下去,以大魏在军营中的兵力,迟早是要消耗殆尽的。如今她藏身的这个地方,恐怕迟早也会被战火波及。
秦淮看了眼小队长,微微蹙了蹙眉:“你们不下去奋战,跟着我做什么?”
小队长原本一脸严肃地看着战事,闻言才回神答道:“这是大人吩咐的,若有发生什么事,我们一队人专门保护姑娘安全!”
“祁宁?”秦淮微微抿了抿唇,“他知道会有人来偷袭吗?”
“姑娘有所不知,这北奴兵夜袭我们军营也非一次两次的事了,只不过……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派来这么多兵力。”小队长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过方才我们已发出了讯号,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带兵赶回来,请姑娘不必担心。”
秦淮默默地点了点头,战火纷纷映入她的眼中,衬得她的面容忽明忽暗。
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
战事渐渐趋向白热,几个人抱着腿做在山丘上,夜色深得不见五指。
尚渊在身边,呼吸平静,秦淮低垂了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心情。声音压得很低,沉沉地有些沙哑:“尚渊。”
尚渊的身子微微一直,应道:“在,小姐。”
秦淮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今晚如果安稳度过,你就……走吧。”
尚渊凝眸看她:“走?”
秦淮默然地点了点头:“你本来就不该回到这里。祁宁已经不可能再重用你了,你留在这里,我只能保你一次,未必能保第二次。而且……”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留多久。
或许,很快她便也会不在了……
风,徐徐地吹着。
尚渊的眼眸被微红的火光衬得有种异样的色泽:“我会回来这里,只是为了小姐,与大人无关。”
秦淮的身躯在闻言时微一震,然而不待她回话,周围陡起的刀刃声打断了她到了嘴边的话语。
“不好,北奴人追上来了!”
有人尖声地高喊了一声,然而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刺耳的割裂声。
“小姐,走!”
转眼间,手已经被尚渊一把抓起,秦淮被他拉着往后头跑去,抬头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刺得隐隐生疼。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身边有一个可以说话可以信赖的人。
但是,他们两人,注定是无法同路的啊。
如果哪日她要一步步逼迫祁宁上绝路,那么你又当如何自处呢,尚渊……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会,亲手,杀了她吧?
一时又落入重围,尚渊随收砍翻了几个人,拉了秦淮往旁边的一处侧门突围出去。
北奴人很多,每走几步,都可以看到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男人。
跑出军营便是一处平原,一望无际,黄沙纷飞。
秦淮依稀辨出尚渊带着他跑的方向是北方,遥遥的,在视野尽头,已经可以看到弥漫的胡尘,在天际尽头,盖住了沉沉的视野。
“是祁宁的军队?”秦淮边跑边问,没几个字已是气喘吁吁。
尚渊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愈发紧了:“应该!”
夜风很冷,背后冰冷的铁刃闪烁,已有北奴军发现了他们,在后面遥遥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