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不由联想到先前屋里的那些丫鬟,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视野顺着那只手慢慢滑上,却看到一张五官扭曲的脸。一张嘴似在死前的嘶喊中竭尽可能地张得愈大,太过的挣扎到底眼珠深深地突起,险些要自深邃骇人的眼眶中跌落出一般。发线凌乱,这时的眼正直勾勾地看着深沉的天,极尽不甘。
太过惊悚的画面,让秦淮的胃中陡得一阵翻天覆地的涌动,一捂嘴险些就要吐出,瞄见那个侍卫慌慌忙忙地把那个尸体又塞回了麻袋中,正抬头朝她屋里看来,窗子已被人冲来一把关上。
还没回神,便见尚香“扑通”一声惊魂未定地跪倒在了地上。本来就很瘦弱的身子,这个时候瑟瑟发抖,更加的单薄可怜。转眼又已经在地上沉沉地磕了几个响头,语调颤抖:“秦淮小姐,请忘记刚才看到的事吧……请忘记吧……如果大人知道……奴婢,奴婢就……”
这几下她磕得凶猛,额前已经隐约露出了微红的血迹,秦淮一吓间,反而感到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心口依旧突兀地跳着,忽然想到什么,深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刚才的那些,我会当没有看见。但是,有些事情,我需要问你。”
尚香泪眼婆娑地抬头,抽泣着默默点头。
与尚香的对话持续到很晚,待她吹灭蜡烛后退出房,躺在床上的秦淮才又徐徐地睁开了眼。
夜间很静,依稀只有浅薄的虫鸣,整个人浸透在夜色中,仿佛自己置身冰凉的水中,顿时激得神智格外清醒。
祁宁的身份,是当朝丞相。而她,于一月前被他带回府中,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来历。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祁宁始终对她千依百顺,然而半月前她忽然失足落水,直到今天才自昏睡中醒来。
祁宁这样温文儒雅的人,到底是哪来的这股冷冽狠毒的作风,也终于明白过来。
在尚香的描述中,祁宁的狠辣无情众所周知。
当初华信政变,他单枪匹马地只率御林军三千余人,横行无阻地直剿华家大宅。华信一家妻小的人头被高挂旗头,为的也不过只是一震大军气势。甚至于将华家尚在襁褓的婴孩直投交战的两军之中,硬生生地让乱蹄踏死。这一仗奠定了他于朝中的地位,再后来,有朝中大臣不服他管束,却也只因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直接叫几户大族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秦淮始终无法将那个抱着她,静默地看着湖面的男子,与尚香口中这个阴戾的人做上联系。但是看着女子颤栗苍白的模样,又不由她是否信服。
她不记得从前,他说她是秦淮,她就必定是。
闭了闭眼,她在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为何,梦里头看到的是一片硝烟滚滚的战场。血流成河、遍地尸首死殍之中,仿似有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遥遥立在那里。她伸手摸索着想要去捕捉,但是不论如何奔跑,那个人影始终离她越来越远。只闻到血的气息,肉的腐味,最后沉沉栽倒在一片泥沙之中,耳边有人肆意戏谑的笑声,忽远忽近地将她沉沉笼罩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还是藏不住稿子啊……随着千金在努力收尾,开新坑啦……撒花。握拳,这果断是一个又爱又恨的万分讨喜的故事!CP很明显!
开坑之初,呼唤霸王~~=v= 增肥需要施肥,乃们懂的……持续更新……蠕动ING……亲们莫让和尚失望,摸一把~~~~~~
☆、第2章 有老头闹事
当那片硝烟和火光褪去,秦淮感觉眼前一片混沌,慢慢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尚香几乎是在醒来的那一刻便恭敬地递上了毛巾,水温适中,她接过轻轻地擦拭着脸,眼睛又沉沉地闭上。
多么希望老天可以告诉她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所有人对她毕恭毕敬,但是心底总有几分古怪,细下追溯究竟怪在哪里,她却又是不知。
梳洗过后更衣,她不禁随口问了一句祁宁的去向。
原本也是并无在意,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祁宁在她昏睡的期间,竟是没有离开府邸半步。身为大魏朝的丞相,也知他必定公务繁忙,却不想会为了自己这么个女人,连朝世都弃之不顾了。
据说昨日她醒的时候,祁宁正在府中大堂接见老将军郑卫天,结果下人一去通报,他竟直接甩下老将军一人,足不停步地直冲进她房里,惹得郑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地直骂他“佞臣当道”。
何为佞臣?即非出于国家社稷而受皇上宠幸者。祁宁与这个将军之中的恩怨纠葛秦淮不知,但是听尚香说了,依稀感觉“佞臣”这个词难免用得重了些。
本还想问祁宁这样的男人在这一骂过后的反应,但是见尚香唯唯诺诺的神色,终究作罢。
时过清晨,她既已醒,祁宁今日也便已放心入宫。
秦淮想了想,终究觉得想要去寻觅自己的往事,于是问了尚香自己落水的地点,想要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或许是对那里阴影太深,尚香闻言显然脸色又微微一白,秦淮对她这副弱不经风的模样终于惹得叹息连连,只得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抚:“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太接近湖边,不用担心。”
她的“劝慰”没有起多少的作用,然而祁宁府上却也没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心中阴霾再深,尚香依旧不得不带她去了那处湖边。跟着走,秦淮才知这个相府确是大,她没见过皇宫,也不知比皇宫逊色多少,然而若非尚香带路,她几乎已依稀可以揣测到自己迷路的狼狈模样。
落水的湖并非昨日祁宁抱着她出神的那一个,粼粼的波纹,很是平静,隐约的风也吹不起太多涟漪。依水傍湖有极多绿荫,郁郁葱葱,气息清新扑人。
相比之下,这个湖分明小上很多,貌不出众,环视一圈,秦淮只见不远处落着的高墙,显是府上极偏角的一处,围墙外头,依稀可以听到街道上小贩嘈杂吵闹的声响。
她记不起什么,正抬步想要往近一些,却被尚香一把拦住。看着丫鬟煞白的一张脸,终究只能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
沿着原路返回,秦淮一边踱步,一边却恍惚出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落水的地方寻常至极,也正因为太过普通,才反而有些古怪的感觉。偏偏这个时候的她,对以前的一切,无丝毫记忆。
前头是一处拱门,慢慢走近,秦淮低头走着,也没有留意来人,直到听到门那头的嘈杂回过神来,眼前却已经晃过了一个人影,生生撞了上去。
巨大的冲击撞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好在尚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在地,只是全身上下的伤在这么一撞过后分明火辣辣的疼。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去,却见来人两鬓斑白,一身戎装,目光如炬。
那双眼里的神色太过冷酷狠辣,骇得她好似全身一冰,连抱怨的话都给忘了。
有侍卫急匆匆地跑来,一眼看到秦淮,脸色略微不好,对那个戎装老者道:“郑老将军,我家大人当真进宫面圣去了,并不在府中。这……”
一句话,让秦淮终于恍然。
想来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老头儿,理当就是昨日大骂祁宁的那个老将军郑卫天了。
这样想着,又不禁多看了两眼。
侍卫毕恭毕敬的话,郑卫天却好像丝毫没有听在耳里,反而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淮,深邃的视线好似要在她的身上生生灼出几个窟窿来。
秦淮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往自己身上看了两眼,见自己衣着整洁,并没有找出哪里的不妥。正疑惑,便听面前冷“哼”一句:“昨天祁宁那厮就是为的这么一个娘们丢下的老夫?”
这一句话语调极不客气,但不知为何听在秦淮耳里,却好似是一个深闺怨妇埋怨良人另找了新欢一般。偷瞄周围,其他人脸色皆不好看,她强忍了笑,才没叫自己面无表情的神色破功。
侍卫在一旁显然不知该如何搭话,郑卫天仰着下颌站在那里,一如十几年前他手执长戟,傲气凌人。
秦淮读出他眼中的那抹不屑,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如今在祁宁府中留宿,无名无份,即使凌于丫鬟之上,恐在很多人的眼中,不过是收在后院的一个玩物。
抬头看了眼郑卫天,余光瞥过有些不知所措的尚香,她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告辞道:“老将军既是来找的大人,我便不多打扰了。”
着实不想和这种武夫多打交道,她既一说要走,尚香自是忙不迭地跟上。
“谁说叫你走的?”郑卫天声色一狠,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淮没想他会突然发狠,一时吃痛下已被一把扯了过去,藏觅在袖中的红线在狼狈中随风散开,她被硬生生地遏在郑卫天手里,猛挣几下却施不上力,只觉得老将身上厚重的汗味扑面而来。
郑卫天又白等了一日,这时候显然不悦至极,也有些迁怒:“老子还当祁宁那厮有多高的眼光,当初公主下嫁都敢当面拒绝,为的就是这么一个娘们?好是好看,但也不过如此。”说着,那张脸微微凑近了,依稀间胡渣已经触碰上了她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