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她的处境和心情,这个国家轻视女性,而她们本身也觉得理所当然,认为女人就该依附男人生存——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像花鸟苑慧子那样坚强。而我所需要的大概就是平川寿这样的态度,如果她真的反对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大概……只能偷偷离家出走。
我跟坂田银时自行收拾了行李,吃了松下私塾里最后一顿饭。平川七海提出要跟我们一起走,被平川寿以“女孩子不能做武士所做的事”为由拒绝了。平川七海看了我一眼,仿佛不服气似的,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我理解平川寿的想法,像七海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是时候好好调-教一下,过个两三年就该嫁人了。这也是我决定继续扮作男孩子的原因,如果真的让平川寿做主把我嫁出去,我又怎么能保护他们。
晚饭过后屋里只剩下我跟坂田银时,没有了强撑的喧闹这夜显得格外沉默。我依旧像往常一样与他背对着躺在一个被窝,却没有了闲聊的心思。
这有些好笑,以往松阳老师还在的时候,为了让我们收敛类似在被窝里说悄悄话,或者疯闹不休之类的行为,每晚的例行查寝还是蛮严格的,有谁不乖乖睡觉,就会被松阳老师拎着教育一通。如今倒是没人查寝了,我们却默认般地去遵守他定下的规矩。
被子那边传来人类温暖的体温,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平川寿牵着眼圈红红的平川七海出来给我们送行,我强忍住没去询问她明显哭过的表情,抬起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背起包袱跟上银时离开了。
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大约两刻钟,才见远处摇摇晃晃地走来几个模糊的人影,我刚想抱怨几句高杉让我们等得太久,却见来人一身利落的海蓝色和服,长发束起——这打扮不是桂又是谁。那家伙依旧一脸正气凛然,背着个比我们的大得多的包袱,身后紧跟着两个同样一脸正气的美人——是之前见过的桂的父母。
“父亲和母亲支持我去拯救江户的黎明。”
桂甩甩马尾辫,脸上骄傲的表情不像做假,再看他父母脸上如出一辙“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到表情,我瞬间感觉牙甚疼。
“江户的黎明不会要靠白痴来拯救的,假发,你怎么还不死心。”坂田银时显然与我心照不宣地牙疼了,不过他定力没我好,桂的父母还没走远,就挂着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欠揍的话。
“不是假发是桂。”桂将身上的包袱往腰上系得更紧了一些,看起来丝毫不打算在口头上对坂田银时认输:“银时,江户的黎明交给你这个脑袋里都是卷的家伙我才不放心,该死心的是你。”
“每次都拿阿银的头发说,有没有更新鲜的梗了?!”
我习以为常地当两人的争吵为背景音,有些忧郁站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眺望远方:“高杉怎么还没来。”
不会临时改变主意放我们鸽子吧。
后半句我没说出口,只是真的隐隐担忧起来。并不是我不信任高杉——也正因为此我不会说出怀疑的话,而且他说想要去参军的时候可不是玩笑的表情,这家伙虽然傲娇嘴巴又坏,但是从来还是很可靠的。只不过这些年我多少听说过一些,高杉是个富家少爷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他家里的人真能放任他去当兵?
更何况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并没有考虑太多,当时情势如此,高杉说了,我就跟了。冷静下来想想,却觉得我们还是太天真,参军说来容易,具体操作又是另一回事,比如我们连征兵那些家伙是否收未成年都不知道。
我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太久,伴随着桂和银时的争吵,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渐渐明晰起来,我不由地站直了身体往传来声响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一辆墨绿色的马车叮叮当当地朝我们这边急速驶来。我表情瞬间漂移了一下。
马车帘被撩开,帘后露出高杉面无表情的小脸,与我们三张目瞪口呆的脸对视了一会儿,高杉便仿佛不忍直视般垂下眼睑:“上车。”
我被眼前的场景囧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高杉催促了两遍还做梦似的站在原地。后者不耐烦地跳下车抓住我的胳膊将我连拖带拽地拉了上去,临了还用力往车厢里面推了两把,我就顺利地一头栽进车厢内的软垫,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法炮制地将银时和桂也弄上来。
赶车的是个有着两撇卷卷胡子的大叔,扭头往车厢里看了一眼,等高杉面无表情气场强大地朝他点点头,马车就晃动着行驶起来。
过了许久,我如梦初醒似的抽抽嘴角:“你还真是有大少爷的架子,我们又不是出来郊游的,你居然这么明目张胆……”
“参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国家应该为我们感到骄傲。”看来他的家人还真是赞成他参军啊,不但不反对还派了专车送行,不但有专车就连司机都准备好了啊!咦他家的爹妈不会也跟桂的爹妈一样脱线,听到儿子要上战场了还高兴得跟中大奖似的吧!?
高杉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气场依旧强大:“蠢货。你们就不能偶尔聪明一两次么。”然后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我。
坂田银时倒是适应得很快,过去了最初的惊讶,就心安理得地靠在车厢里呼呼大睡起来,至于桂……脑子里的黑洞让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认为理所当然,相比较起来我反而是最不淡定的那个。
为了不继续丢人,我只有安静下来,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像他们一样淡定地睡觉,只好撩开挡着窗户的帘子往外看,但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好奇怪,这路明显不对啊……
“我说,我们是在往哪里走啊,不是要去征兵地点报名么。”
“我安排了人接应我们,不用经过报名程序。”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高杉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得了,对上我疑惑的眼神便也扭开头看向窗外,眉头微微皱起:“总之我都安排好了,其余的你不要多问。”
“高杉君这么早就懂得人情世故了,真是让人很放心啊。”坂田银时听到我们的对话,也懒懒地打个哈欠稍微清醒过来,只不过那家伙只是支起胳膊撑着脑袋,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模糊的声音像没睡醒似的:“富家的少爷对于走后门这种事情比较熟练啦,凤你这种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家伙,在这方面还是个空白的婴儿呢。”
“你自己难道不是吗喂,不过比我大一两岁而已就装作像是前辈一样,小心我揍得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哦!”小狸猫精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干脆找时间收拾他一顿,虽然说高杉和桂都是自己人,但他总在他俩面前落我面子也太欠揍了。
“你们两个别闹了,但是银时说的还是很对,凤你啊……在人际关系这方面可是笨得要死。”
我实在没想到高杉也会出言帮腔,便气呼呼地鼓着眼珠子瞪了他们俩老半天,转身抓过椅子上的包袱朝他俩噼里啪啦地摔过去——我一向最自信的就是人际交往方面,坂田银时这个混蛋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刚来松下私塾的时候还青涩得跟自闭症患儿似的?!
“好啦你们三个不要吵了……喂!凤你为什么连我一起打!”
“心胸宽阔的武士也不会因为误伤更大力地捶回来吧!假发你个小气鬼!”
“不是假发是桂!”
马车在我们的吵闹声中行驶了大概三刻钟的时间,终于停下,我们几个小鬼头便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下去,入目的是一片类似于军用帐篷的东西,跟我们平日里胡闹在山里空地随便搭起的东西不同,看上去真的有种庄重肃穆的感觉——或者说,我们平日里玩儿的野战外宿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女孩子拌家家酒一样。
我认真地跟赶车的大叔道别——心中默默感谢他一路将马车驱使得又快又稳,让我没有丢人地吐出来。他却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一般,沉稳持重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大叔世世代代都是为高杉家少爷赶车的大叔,技术一级棒。”说完还朝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突然对高杉家产生了微妙的感觉。
正像高杉所说的那样,他大概是在这里花了大价钱,卷卷胡子大叔刚将马车赶走,就有人从军帐中迎了出来。高杉也没有刚才的轻松模样,掩饰般咽了咽口水,示意我们跟上。我下意识拉住身边坂田银时的手,握紧了揣进兜儿里,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只是将嘴唇抿紧却未发一言——我们,确实是走上与松阳老师更近的道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周三给的火箭炮和阿寻给的那么多雷……我在专栏看到了,挨个嘴儿个。
还有谢谢大家的留言,很感动。
所以我就……咳咳,怀着愧疚又感激的心情摸上来更新一章。他们在军营里的生活我要好好斟酌一下才行……
☆、30最新更新
接应我们的是一个脸上有些许细碎伤疤的魁梧男人,看上去沉默又和蔼,他看起来对我们几个挺感兴趣,只是一路上只用奇妙的眼神打量我们几眼,却什么都没问——像我们这个年纪来参军的虽然少,但是战争时期却不缺乏家破人亡的孤儿。可能因为我们几个是新人,他倒是热情地带我们去暂住的宿舍休息。也因为高杉那个所谓的后门的原因,我们四个被分了一个单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