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就见满地的碎瓷片,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躲在门外,老远就听到文卿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见到苏绾众人赶忙行礼,苏绾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小心避过满地的碎片进了屋子。
文卿正站在屋子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正指着一个小丫鬟骂着,那小丫鬟跪在她面前垂着头默默流泪。
见苏绾来了,文卿收回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哎呦,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吵得我头都疼了。”
小丫鬟忙上前扶她要给苏绾行礼,被苏绾拦住,“你身子不方便别行礼了,快坐着吧。”
那小丫鬟见到苏绾,一下子便跪在苏绾面前,低头痛哭。
“到底怎么回事?起来说话。”苏绾在桌边坐下,将小丫鬟扶了起来。
那丫鬟抽抽噎噎地说:“奴婢泡茶给婉仪喝,不小心打碎了婉仪最爱的那套茶杯,婉仪便生气了。”
“那茶杯是胤王殿下特地找人为我定制的,白瓷釉面画着我最喜欢的扶郎花,一套两个,殿下与我喝茶时最爱用那个杯子。”
文卿按着额头向苏绾解释,说着说着竟有些激动,有些透不上气。
苏绾忙让人扶她去床上躺着,她看了眼桌上仅剩的另一个白瓷杯,圆润的细瓷,红色的扶郎花栩栩如生,确实是好瓷,她坐在文卿床边道:“茶杯即碎了,责罚丫鬟也没用,这样吧明日我让郁嫂将府中上好的瓷杯都拿来给你挑,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文卿咕哝一声:“再好都不是我原来的。”
苏绾一时也没了法子,“那婉仪想要如何?”
文卿摇头,“算了,可否请王妃帮文卿倒杯茶来?”
苏绾回头,碧痕找人去清扫院子去了,屋里就剩她一个人,便起身去桌边为她倒茶。
“太医说我寒气有些重,王妃可否帮文卿倒杯烫些的茶?”
天气寒冷,屋里燃着一个炭盆,在屋角还有个红泥小炉,炉上有只茶壶正噗噗的冒着热气。
苏绾找了垫布将茶壶取下,倒了一杯在那扶郎花茶杯中,杯壁滚烫,苏绾用自己的绢帕垫了递到文卿面前。
文卿却并不接过,撑起身来按住苏绾的手,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茶,惊呼一声:“好烫。”
她的手下意识一推,将茶杯退离自己,杯中的水立刻撒出来,泼到苏绾手背上,苏绾低呼一声送了手,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茶泼溅开来,大半都洒在苏绾的衣裙上,还好天气寒冷,苏绾的衣服厚实,没有透进去,而手背却被烫红了,还撩起了一串水泡。
☆、西夷国公主孔莹
她的手下意识一推,将茶杯退离自己,杯中的水立刻撒出来,泼到苏绾手背上,苏绾低呼一声松了手,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茶泼溅开来,大半都洒在苏绾的衣裙上,还好天气寒冷,苏绾的衣服厚实,没有透进去,而手背却被烫红了,还撩起了一串水泡。“哎呀,另一个杯子也碎了,”文卿大哭起来,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指着苏绾,“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这是殿下送我的东西故意松手打碎的?”
苏绾忍着手背的疼痛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故意打碎这杯子?”
“因为这是殿下送我的,你嫉妒!”
苏绾无语,转身要走,被文卿一把拦住,“你眼里就容不下这一个小小的杯子?改天若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也可以像这杯子一样轻易除去?”
苏绾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可以当你是在胡说八道。”
“殿下为我做主啊。”
文卿不看苏绾,直直望着她身后,苏绾下意识回头,见云禛正站在门边,面色复杂地望着她们俩。
她又看一眼文卿,满不在乎地笑笑转身离开,走至门边时,云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正抓在她受伤的手背上,水泡破开,血便流了出来。
苏绾吃痛地低叫,云禛立刻松手,检查她手上的伤势,眉毛拧了起来,“怎么回事?”
文卿娇声道:“王妃说帮我倒茶,结果水太烫差点烫了我,还摔了殿下送我的杯子。”
苏绾垂眸望着手上血淋淋的伤,向云禛行了个礼,“殿下恕罪,绾绾先行告退。”
云禛冷不防被她抽回了手,看她潇洒的转身头也不会地走出院子,冷冽的空气中只留下一丝零陵香的气息,存在却无法抓在手中。
碧痕候在院门口,见苏绾出来一眼便看到她手背上的伤,吓了一跳,“怎么这一会功夫手就受伤了,怎么回事?”
苏绾看了眼手背,确实有些狰狞,但其实一点也不疼,因为心里的疼比手背更甚,又也许心中已经麻木了,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了。
天色越来越阴沉,匆匆走到石舫前,苏绾觉得脸上一凉,抬眼一看竟然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轻飘飘地降临了。
“碧痕,离除夕还有几天?”
“后天便是除夕夜了呢,”碧痕扶着苏绾,催促她快走,“王妃快些回屋吧,这雪看着越下越大了。”
“又要过年了呢。”苏绾轻叹一声,乖乖被碧痕扶回屋上药包扎。
苏绾将今年的除夕事务全部交给郁嫂处理,府里年节的装点也由郁嫂拿主意了,她想起去年过年时,她才嫁入府中没多久,总想着怎样做才能让云禛高兴,竭尽全力地讨好这云禛,还请来云葭和云贤一同守岁,只不过一年而已,她却觉得自己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一生,再也提不起兴趣做任何事了。
除夕夜云禛照例是要去宫中守岁的,苏绾也不想等他,早早地洗漱上床了,窝在被子里看了会书便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苏绾被热醒,这才反应过来被子里多了个人,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怪不得会越来越热。
苏绾微微挣了一下,退开一些,云禛便醒了过来,明亮双眸在暗色中牢牢盯着她看。
苏绾捂嘴打了个哈欠,“殿下这时候怎会在此?”
“宫里守岁晚了,回来看你已经睡着了,便没叫醒你。”
云禛明显答非所问,苏绾也不在意,只推推他,“殿下去看过婉仪了吗?”
“今日除夕,本王应该和王妃一同守岁。”
苏绾也看着他,苦笑道:“殿下什么时候在意起这些陈规旧习了?”
云禛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绾绾,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为什么你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
苏绾僵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该回答什么?说他在她小产修养的时候让文卿怀孕了,便是对她的背叛?她是胤王妃,该替他考虑后代子嗣的事,恐怕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怎可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只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而已。
“我没在逃避什么,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尚未完全恢复而已。”
苏绾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抗拒文卿怀孕这事,连带着对云禛也没有好脸色,她转个身将头枕在云禛手臂上。
“快睡吧,殿下,明日一早还要进宫给皇上请安。”
云禛也不再多言,只抱着她一同睡去。
正月初一是大年节,举国上下开始欢庆三日,元旦大朝会也在一早举行,苏绾跟着云禛一早便进宫,给清妃请过安后,便一同去崇明殿叩拜皇帝。
这一日不光皇帝后妃皇子向皇帝觐拜,各州使官入朝,献上各地的特色贡品;各个国家的使臣亦带来各国的礼品向皇帝朝拜。
苏绾随云禛一起跪拜之后,便坐在命妇中,等着晌午皇帝赐宴,此刻她有点羡慕起文卿来,她的品阶不够,不能来崇明殿朝拜,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
朝贺的人一拨又一拨,和去年的没什么两样,使臣送上的礼物也与去年如出一辙,苏绾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前方不远处云禛的背影发呆。
他穿着一袭墨色朝服,长发用玉冠束起,更显得身形颀长,他正襟危坐,挺直的脊背一动也不动,那宽阔的肩让苏绾忍不住想依靠。
皇子那一列中,最前端的太子席却是空着的,太子仍然被幽禁着,皇帝连元旦大朝会都不让他参与,苏绾看向高处独坐的皇帝,他的鬓边已经显出斑斑白发,整个人苍老了许多,看起来连背都有些佝偻,苏绾在心底低叹,看来太子此次确实伤皇帝颇深。
正想着,殿上突然一阵骚动,原来是西夷使臣上殿了,苏绾隔得不算远,堪堪能看清西夷使臣的样貌,那分明是个姑娘,穿着一袭银狐毛镶边的皮袄,一头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罩着一张镶了红绿宝石的发网,她身姿窈窕,五官立体动人,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双眸,水汪汪亮闪闪,似两弯明月。
殿上众人莫不兴叹,西夷国盛产美女果然名不虚传,一个使臣的姿色便抵得上皇帝的后宫了。
使臣的随行人员将礼物奉上,用生硬的汉话说了一番恭维的贺词,继而话锋一转,介绍起身边的姑娘来,“这位是我西夷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孔莹,此次作为使臣而来,其实是来向贵国提亲的。”
此语一出举殿哗然,都说西夷国民风豪放,果不其然,堂堂公主居然亲自来向濯安国提亲,真是闻所未闻。
皇帝也兴趣盎然,和善地望着亭亭玉立的公主,“哦?不知公主看上了哪家的儿郎,说出来朕好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