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呢?”李氏问。
“咱娘收起来了,说以后给大宝用。”卫守业说道。
李氏撇撇嘴,没吭声,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块料子,都是六尺长,又摩挲了几把,最后拿起酱紫色的那块,放进柜子里,锁了起来。
-------------------------------------
陈老爹送完绸缎就回了家,张氏和宝珠正在烧火做午饭,陈老爹接过宝珠手里的柴火,让她歇会儿去。宝珠应了声,又端了米出去洗。厨房里只剩下这两口子。
张氏问:“送过去了么?”
“嗯,给了,大宝他爹出来接的,还让我进去喝酒呢,我没去。”陈老爹说。
宝珠淘好米,递给张氏蒸上,转头问陈老爹:“爹,咱们酿的酒啥时候能喝啊?”
陈老爹笑呵呵的说:“咋的?我闺女也馋酒啦?”
宝珠摸着头傻笑,她只是好奇罢了。
陈老爹小心翼翼的拆了泥封,掀开盖子,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坛子里的高粱米中间挖了个酒窝,一汪清泉就汇集在那里,陈老爹拿了瓢,小心的舀了一碗底,自己尝一口,递给宝珠说道:“味儿正好,你试试。”
宝珠抿了一口,皱眉,这滋味还真是....寡淡不说,还一股子刷锅水似得酒糟味,吐吐舌头,一脸嫌弃的还给陈老爹,再也不肯多尝一口。陈老爹看的直乐,张氏出来笑骂道:“你这人,咋尽逗闺女呢?”
晚饭时,陈老爹一大海碗的高粱酒,喝的心满意足,宝珠腹诽,怪不得水浒英雄各个一饮就十八碗呢,原来古代白酒的度数这么低啊。一碗下肚,陈老爹满面红光,话也多了起来。说来说去就说到了那一年去府城,喝了烧刀子酒,陈老爹按耐不住的兴奋道:“那酒啊,你们可不知道,为啥叫烧刀子呢?这一口下去啊...嗓子眼里就跟烧红的小刀子割了一样,火辣辣的痛快!”
宝珠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陈老爹如此兴高采烈,自家爹平常都是老实憨厚少言寡语,没想到一碗水酒喝下去,兴奋起来是这般模样。
张氏夹了一筷子虾皮白菜到宝珠碗里,说:“快吃,别理你爹,他这是喝高兴了。”
宝珠不以为然,她见过爱酒成瘾的,一顿不喝都不行,宁可砸锅卖铁的也要顾自己喝个痛快,陈老爹显然也爱喝,可却硬是生生的忍了一年。
宝珠问:“爹,那烧刀子是咋酿出来的啊?”
陈老爹思量下说:“听说是放大锅子里蒸出来的。”
宝珠纳闷,难道是蒸馏提纯?
吃完饭,陈老爹喝的晕晕乎乎,早早的就回屋歇着去了。娘俩收拾完碗筷,天色还早。
张氏招呼宝珠过来试新衣服,藕荷色的斜襟夹袄,衣领掐了芽边儿,襟上还绣了一串紫色的葡萄,宝珠上身一试,刚好合身,高兴的直夸自己娘手巧。女人啊,不管多大年纪,总是爱新衣服的。
转天,张氏把宝珠的旧夹袄拆了,棉胎搭在竹竿上晾晒,袄皮留着糊鞋底。
宝珠穿戴一新,拎了篮子去找柳芽儿摘菜。
柳家小院儿就在宝珠家隔壁,芽儿娘看见宝珠的新衣服,拉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夸道:“前阵子还见你娘做着,今儿就穿上啦?要说啊,还是你娘手巧,看看这剪裁,这绣活儿,真是细致..”
柳芽儿在旁边看着宝珠,一脸的羡慕。
芽儿娘瞟见了柳芽儿的神色,觉着一阵子心酸,愧疚的说道:“过两天,让你爹卖了粮食,娘也给你做一身。”
柳芽儿忙说:“娘,我衣服又不旧,不着急做新的呢。”
出了门,柳芽儿闷闷不乐,宝珠打趣道:“你怎么啦?想穿新衣服又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
柳芽儿低着头说:“宝珠姐,我娘也发愁呢。”
柳家的俩儿子年岁隔得近,大郎十六,二郎十五,眼看着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庄户人家土里抛食看天吃饭,要用到银钱时候就不凑手,柳家老两口子见天的发愁,生怕耽误了俩儿子娶媳妇。
宝珠也无奈,只得好言开解柳芽儿。
到了菜地里,见豆角和丝瓜都长得旺盛,宝珠忙招呼着柳芽儿挑了嫩的摘。
“芽儿,丝瓜你回去跟虾皮一起炒着吃,鲜香着呢。”宝珠说。
“嗯,知道了宝珠姐,我这都摘了好几根了。”柳芽儿应道。
俩人直到篮子都装满了才往回走。还没出菜地,就听见前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菜架子晃了几下。
“谁在那儿!”宝珠高声喊了一嗓子。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一个高个子后生从菜地里钻了出来。
“二哥!你咋在这儿?”柳芽儿问道。
柳二郎窘着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挠头,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服。
宝珠皱眉,抬头看了眼他身后,一个杏红衫子的背影迅速钻出菜地,一溜烟儿的跑不见了。
第十七章 沈老板
更新时间2013-12-18 17:15:06 字数:2343
宝珠回到家打了水,坐在院子里择豆角,菜地里的事在心里压了压,没告诉张氏。无非就是场男女幽会的戏码,村里人虽然不像大户人家那样重规矩,但是闲话传出去也不好听,刚才柳芽儿只顾着跟她二哥说话,没注意后边,应该是只自己一个人看到,那就埋在肚子里好了。
陈老爹去了地里,冬麦刚出芽,这几日需要格外仔细照看。这冬麦是秋种春收,产量比玉米高粱要少很多,牛头村种植的并不多,陈老爹寻思着今年有了木菌子的那笔收入,暂时也不用卖粮了,就种了半亩,等明年春天收了麦子好给闺女媳妇磨白面吃。
宝珠把菜洗好端进厨房,递给张氏,自己就去了后院,上次留下没摘的木菌子已经长齐一大半,肥厚的叶片舒展着,过了冬至,气温下降,木菌子就会停止生长,明年春天才会再发芽,有了这一季的生长,菌丝已经埋根。明年就会一根多发,产量也会增多。
宝珠满心欢喜,吃过饭后就拽着陈老爹来后院看,陈老爹眯着眼笑呵呵的看了半天,就说:“天凉了它也不咋长了,再过几天就全都摘了,这次看着也有四五斤呢。”宝珠忙不迭是点头。
这天,快晌午时候,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闲汉坐着聊天等吃午饭,大路上来了一辆青布大马车,吧嗒吧嗒的奔村子驶来,到了近前,赶车的小伙计一揽缰绳,驭....停了下来。车帘子一挑,一个白胖的中年人探身出来,一身富贵团花纹的绸缎长衫,笑呵呵的打招呼:“老兄弟,都歇着呐?”
“呦!这不是沈老板?啥风把您给吹来了。”卫守业也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山货铺子的老板沈有财。沈老板原先也是这牛头村的庄户,年轻时候在外面做学徒,头脑灵活又肯吃苦,很快就赚了钱盘了铺子,一家人都迁到了镇上落户。虽然不是什么大买卖,但沈老板的生意一直都顺顺当当,除了山货铺子,还开着一家粮店。
牛头村的村民只要是卖粮食或者送山货,肯定就去找沈老板,乡里乡亲的,最不会担心受坑骗。
其他几个闲汉也都认出了沈老板,纷纷过来打招呼,沈有财客气了一番,说道:“呵呵,我这也有阵子没回村儿了,路都快不认识了,陈兄弟的家咋走啊?”
“嗐!找他啊!派个小伙计来就行了,您咋还亲自来了呢?我去把他找来。”卫守业说着迈腿就要走。
沈老板赶紧下车拦住了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跟着卫兄弟你一块去就好。”
说完就交代了赶车的小伙计几句,自己跟着卫守业去了陈家。
陈老爹下地去了还没回来,张氏听到叫门迎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卫守业,呆住了。沈老板赶紧的自我介绍,说明来意。一听说是沈老板,又是专门来寻自家男人的,张氏赶紧的往家里面让,卫守业也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宝珠正在厨房看着火烧饭,听见来人也迎了出来。
卫守业看见宝珠出来,扬着嗓子喊道:“四丫头,快去烧水泡茶,招呼贵客。”
宝珠冷眼撇了下卫守业,站着没动。
张氏过来道:“这是山货铺子的沈老板,来找你爹的,快去倒两碗水过来。”
宝珠哎了一声,转身跑进厨房,拿了空碗倒了满满一碗热水端了出来。
陈家院子里摆着石桌,陈老爹不在家,张氏自然不好将两个男客迎进屋里,沈老板和卫守业就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宝珠把水端过来,笑眯眯的递给沈老板说:“沈老板,您喝水。”
沈有财笑呵呵的双手接过,问张氏:“这就是陈兄弟的闺女?呵呵长得真俊,多大啦?”
张氏还没说话,卫守业大咧咧的挥手道:“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啦,哈哈...”转头看着张氏又说:“老陈呢?咋这会儿了还不回家?”
“他爹去地里了,就该回来了。”张氏说。
卫守业伸出手指着宝珠说道:“你去,把老陈叫回来,跟他说家里有贵客,让他赶紧回来。”
宝珠白了卫守业一眼,转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