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寂静只隐隐传来几声更鼓,郑懿真的身影出现在青石道上。她独自行走,并未惊动任何人,白缎花的披风将她的身形遮了大半,薄青的裙摆几乎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穿过花园,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她并不知道,此时秋月悄无声息地紧跟在后面,满眼警惕地盯着她。
幽静处只闻虫吟唧唧,一道挺拔的身影就深陷在这片婆娑的树丛里。郑懿真隐忍住内心的浮躁,沉声说道:“出来吧。”
蒋琛扬手打开树藤,迈步而出。此时他的面目鲜明地出现在夜色下,一对锐利的眸子闪着精光,杀气浮动。
“沈休休与太子和好如初,娘娘莫非急了?”他不无嘲笑道。
“我真后悔那次在街上没杀了她。”郑懿真狠狠地说道,“明明刀子已经出鞘,太子不知怎的从天而降,吓出我一身冷汗。怕被太子发现,我缩在行宫不敢轻举妄动,等着下次机会。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把她接回行宫,没天理!”
“娘娘此番性急,难道是要小的动手?”蒋琛问道。
郑懿真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手指落在蒋琛的前襟,轻轻来回划动,嗔怪道:“明知故问。”
蒋琛咬了咬唇,声音低低的:“小的说过,沈不遇才是小的真正的仇人。再说,上次我无意杀了储天际,四皇子正在追查此事,他好像已经怀疑到小的身上了。”
“你怕了?”郑懿真脸上笑容顿失。
“不是怕,小的也是不想轻举妄动,因为小事错过大事。”
“我的才是大事!”
郑懿真又急又气,声音大了些:“沈休休在的一天,你我就一天都不会好过!你脑袋开窍点,皇上就要驾崩了,太子这么宠她,她会坐到我这个皇后位置!然后,最得意的就是沈不遇,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所以,沈休休消失,沈不遇迟早也会消失。而我呢,我会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懂不懂?”
“直接杀了沈不遇,岂不更干脆?”蒋琛还在据理力争,“小的从小跟随殿下,殿下有恩于我,沈休休是他心爱之人,小的恩怨分明。”
郑懿真冷笑道:“拜你所赐,你杀了沈休休的丈夫,太子才能够得到她。当初太子远征,却将你抛在江陵,他大概已经发觉你是沈不遇安插在他身上的探子,所以不再信任你。你别再提什么恩怨,一旦他彻底回忆起,你只有死的份儿。所以,你才是处境最危险的人,只有我能帮你,明白吗?”
话说到此,蒋琛不再言语,只是攥紧了剑鞘,沉默着。
仿佛知道了蒋琛的无力,郑懿真面上再次露出愉快的微笑,将手指伸进蒋琛的衣襟,有些挑逗,却同样透着怨毒的残酷。
蒋琛的呼吸愈来愈沉,仿佛就要窒息了。他靠了过来,顺势压住她的细腰,一只手撕扯系住披风的绸带,差点将它整条撕断。郑懿真扭过身,哧哧轻笑,双臂缠上蒋琛的颈脖。披风坠落于地,如缎花绽开。
却在这个时候,蒋琛目光一凛,一把推开郑懿真,警觉地转头,手中的刀剑出鞘。
秋月暗中偷听完两人的对话,急转身向外面退去,不小心踩住小水沟,一只蟾蜍扑通跳开。秋月心里一慌,忙收脚继续走,蒋琛的刀剑将她挡住。
“原来是秋月姑娘在偷听。”
蒋琛情知已经暴露,惊愕万分,钳制住秋月的双腕扭到背后。秋月张嘴就要喊人,郑懿真也是慌乱,一把将披风套住秋月的头,将她的嘴死命捂住。秋月抵死般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响。
“怎么办?”蒋琛问。
郑懿真也是慌乱不堪,情急之下,夺过蒋琛手里的刀剑,恶狠狠地****秋月的胸腹。秋月全身痛苦地痉挛了一下,便软瘫在地上,身下鲜血不断流淌,白缎花的披风委靡在一片鲜红之上。
“秋月可是伺候太子的,我们怎么好杀她?”眼看秋月没了声息,蒋琛惊道。
郑懿真双手不住战栗,嘴里还在吐着恶气:“这女人也是祸根。我平时最看不惯她,巴不得她死!现在也好,我们的事被她发现了,她也得死!”
“可万一她已经禀告给太子,或者就是太子命她暗中跟踪呢?”
“不会,太子若是知道了,依他的个性,行宫里不会这么太平。”郑懿真镇定下来,阴阴地笑,“沈休休一来行宫,就死了太子最亲近的侍女,说不定他会怨怼她不祥。”
“死人怎么收拾?”蒋琛又问。
两人顿感棘手,正压着嗓子商议,更鼓声又起,巡夜的侍卫宫人手执琉璃灯从园外经过。郑懿真已经待不下去了,便道:“休管她,这地方很少有人来,就让她烂在这里。即使被人发现,行宫里的人全是被怀疑的对象,谁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于是郑懿真向地面摸去,捡起披风。披风大半被秋月压着,她使劲扯了一下,接着匆匆而行。蒋琛在园外确定无人,才分头仓皇而去。
下半夜,骤风突起,铁马铮铮乱响,雨点劈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秋月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上全是雨水,乌暗的夜光照在她的身上。眸光迷离间,她的神志正慢慢远离。一道青蓝色的电光照亮她惨白的脸,她挣扎着蠕动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外面挪去。
天明前雨止,几名年长的宫人开始清扫遍地落叶残枝。在花园的垂花门前,他们发现了秋月。
秋月已经咽气。她微睁着眼睛,神色仍旧像一潭沉积万年的死水,手里捏着的,是一条被扯断的绸带。
地砖绵延不断,萧灏走了一段曲折的青石道,额头走出一层细密的汗。这几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太子行宫竟然如此深邃广渊。
内侍在前面引路,来到宫女所居住的地方。那间房子已经没有人住,形同荒弃,萧灏一跨进房门,与外面截然相反的阴冷让他猛地一个寒战。
桌椅陈设都覆盖了白布,连窗子都被白布盖着。阴暗幽静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帷幕,此时休休坐在一旁,听见动静,抬了抬无神的眼睛,悲伤的脸上挂着泪珠。
萧灏上前轻轻掀起帷幕,秋月一点生气也没有地躺在床上,容颜淡妆宛若生时。
他深感惋惜,轻声问:“三哥呢?”
“他坐了几个时辰,又回宫里去了。”休休沙哑着声音回答,极力克制,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秋月姐姐说过,她从小没有爹娘。进宫后,她视太子殿下为唯一的亲人,他是她的至尊至爱。这辈子,她就为太子殿下而活……”
她想起萧岿闻讯匆匆赶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秋月好久,睫毛不时地眨动着,显得他神情柔软而无辜。最后,他毫无顾忌地执起秋月冰冷的手,刹那间呜咽出声。
“秋月,我应该早些放你走的。是我太自私,害了你……”
萧岿哭得目光涣散,都不顾太子的颜面。休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毫无顾忌、支离破碎地哭,心痛得就要裂开,她抱住萧岿,也哭成了泪人。
“是我害了秋月姐姐。她活得好好的,我一来,她就惨遭不幸。”
萧岿随即将休休拥进怀中,抱得紧紧的,唇片贴在她的脸颊上,吻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耳边低声徘徊:“对不起,秋月伺候我十几年,我不敢相信她突然离开……”
然后他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又说了几次:“别生气,休休,我无意伤害你。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不要离开我……”
休休彻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比刚听到秋月的死更加心痛,倚在萧岿的胸前放肆恸哭。
秋月的一生,从来无求无争,至死被所爱的男人哭,也是幸福的吧。
躺着的秋月表情安详,看上去仿佛是微笑着一般。萧灏听着休休的轻声哭诉,手指轻抚上她的后背,很想上前抱住她。
“怎么死的?凶手抓住了没有?”
休休犹豫了片刻,手缓缓举起,那条绸带捻在手指间,停在半空中颤抖着。
她侧过头,看见萧灏两道疑惑不解的目光。想说又不想说,最后她低低道:“太子已经查了,这是太子妃的。”
房内静极了,只有萧灏的呼吸声越发沉重。他接过绸带,摇着头似是不敢确信。
“懿真表妹……怎么可能?她为何要杀秋月?”
休休悲切道:“在太子妃寝宫,很轻易找到了染血的披风,太子妃也爽快地承认是她杀的。众所周知,她和秋月姐姐一向不和。昨晚在花园那边散步,二人无意间碰面,秋月姐姐顶撞了几句,太子妃一生气就用剑刺死了她。”
“剑呢?”萧灏急问。
“她说扔到湖里了。”
萧灏模糊地听着,面色越来越凝重,沉声问道:“三哥打算如何处置?”
休休呆愣了一下,暂时将悲戚的心情平静下来,实话实说:“秋月姐姐已经死了,是唤不回来了。你知道太子妃任性刚烈,也许我的出现多少刺激到了她……我和她本来相处如同姐妹,是我分心过甚,有负于她。我只有说服太子,不再追究此事。”
“明白了。替我转告三哥,懿真是我的表妹,我绝对不容他伤害她!”萧灏咬了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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