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心中忧虑,想了半日之后,便跟我提出了募军。”
刘盈的面容用手轻敲案面,面容也变的严肃了起来。
大汉如今实行的征兵制,男子到了二十岁达到“傅”龄,在本郡先做一年“车骑材官卒”郡国兵,获得必要的军事技能,便成为国家预备兵。日后根据需要,或者征发
“戍卒”,在类似云中这样的边塞当一年边塞兵;或者当一年“卫卒”,上京服役。结束之后,每年还需要家乡服一个月“更卒”劳役。
征兵制曾经在大汉初年很好的完成了它的作用,成为刘邦对峙西楚霸王项羽并最后取胜的坚实基础。只是,在大汉建立十多年后,它的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征兵而来的边
塞军来自全国各地,良莠不齐,短短一年的军事训练显然并不能够将一群农夫变成一个强战斗力的军队,与马上长大的匈奴人相对,极为弱势。
而张嫣提出的所谓募军,却是从征兵的窠臼中跳出来,另选募年轻强健的百姓,重新成立一支军队。
不同于只服役一年的征兵,这支军队是长期专职军队。将得到更多专业的军事训练,从根本上提升战斗力,从而将大汉从对抗匈奴的疲态中出解救出来。长此以往,更是有
一定的可能能打开一个新局面。
他做了七年的皇帝,对大汉一应连政制度都极其了解长短之处,自然听得出募兵制的好处,不由问道:“这真是阿嫣的主意?”
“自然”张偕颔首。“此制锐意大胆,单凭这个军制,皇后娘娘的确无愧于敏慧二字。”
募军本身,并不是一个复杂工巧的概念。但是,在张嫣提出之前,没有一个人在朝堂上提出,缺乏的,究竟是洞悉的智慧,还是打破旧制陈规的勇气?
“这募军一事,若能真正实行,的确是莫大的好处。”刘盈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只是,变征兵为募兵,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其中章程,需要从长计议。”
“陛下说的是。”张偕笑着递上一份奏折,“自月前皇后娘娘提出募兵制之后,这些日子,我仔细思虑,拟了一份奏折,已经送去了长安,这一份是副本。”
刘盈接过奏折打开,正要观看,管升勿勿进来,在刘盈耳边禀道,“主子,许欢刚刚传来消息,夫人出门了。”
张嫣刚出了沙南城东门不久,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中踏踏马蹄声,柳眉微微颦起,回头相望,果见是刘盈带了身边待从跟在身后。
“大娘子,”小刀不悦抱怨道,“这群人怎么又跟着我们,我去把他们赶开去吧。”
“怎么赶?”张嫣唇角噙起一抹冷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到时候人家说,这条路又不是咱们家开的,他们自想出城,难道不行么?你能说什么?——咱们还是自走自的
吧。”
她答应了为赵覃制一品熏香,整理起来,才发现缺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味主料——百所分的桦树皮,制香之道上,最重的是一种感觉,对于香料的年份,品质都有着严格的要
求,不是轻易托旁人代劳能够办的成的。只有自己亲自出门,才给了刘盈追过来见自己的机会。
郎卫所乘的都是骏马,出了城门,很快就缀上了张嫣的脚程,在五十丈开外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缓下来,刘盈独自骑着飞云上来,在张嫣身后三步处停下,唤道,“阿嫣。
”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欣喜与想念。
张嫣哼了一声,淡淡道,“吕郎君,好巧,你也来东城啊?”
刘盈苦笑。
看起来,阿嫣的气到现在还没有消呢。
“你明知道,”他深深的凝望着近处的这张熟悉娇美的容颜,低声下气,“我是为你来的。”
“吕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张嫣沉下了脸,“我们不过是沙南城中有过两面之缘的邻居罢了,其他的话,我不想听。”
东山之上,山路曲折盘旋而上,草木丛生。张绝嫣沿山路而上,见了中意的香草,便停下来,用铁,小心连根带土的挖掘,置在背篓之中。回过头来,见刘盈正侯在她身后
。
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近不远,也不开口和她说话,只是用目光凝望着动静皆宜的她,沉静而又温柔。
“姓吕的,”小刀终于忍耐不住,跳起来,“你听不懂话么?我家大娘子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还跟在我们身后,想要干什么?”
刘盈面色一寒,小刀只觉得面前原来柔和的面孔骤然间凛冽起来,饶是他半大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霎时间也觉得背后冷汗都浸了出来,仿佛面前这个男子,在表象的
温和之下,有着他所不能承受的威压。
“小刀,”张嫣急声斥道,声音带着浓重的斥责,和隐藏在其中的维护。
刘盈听明白,收回目光,“沙南不过是个边陲小城,小厮亦缺乏礼义。”目光转回到少女身上,轻哼一声,“这次我看你的面子,放过他。若他不思悔改……”
话语中对自己的不屑,小刀听得明显,忍不住心火暴跳,却害怕连累到自家大娘子,勉强忍住了,去看张嫣,张嫣面色一阵淡淡的红,淡淡的白,横了他一眼,“对客人这
般无礼,家里阿媪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那也是恶客自己越礼在先啊。
小刀在心中嘟嚎,只是怵于张嫣的积威和刚才对刘盈的畏惧,没有说出口,不甘不愿的喏道,“吕郎君,奴婢刚才无礼,还请见谅。”
张嫣在这场与刘盈的对峙中,本是一直站在上风,却因为小刀的这次莽撞,在气势上弱了下来,吃了不小的亏。负气道,“小刀,东西已经采够了,我们回去了。”
小刀应了一声,将铁扔到了背篓里,背到背上,率先走到山道上去了。
与刘盈擦肩而过的时候,张嫣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你出来这里,家里不能没人,还是尽早回去吧。”
刘盈凤目一闪,透出欣慰意味,“我自然是要回去的。——只要我妻子肯原谅。”
张嫣哼了一声,迤逦转身去了。
晒干的辛夷有一种芬芳辛辣的味道。将白桦皮磨成粉末,以一定的比例混合,再添上苏木,白矾,清香中略带一点骨子里的涩,便是她心中想要的香骨。
——香亦有骨。如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一样,每一品香各有不同。香与人相得益彰,才是真正的香道。
香粉尚带着潮湿的气息,张嫣用铜拨子拨弄着圆簸中的香粉,听到廊上急急的脚步声。
“大娘子,”青葵在门外禀道,“有县府吏官上门寻你。”
“县府吏官?”张嫣讶异抬头。
服役于各县县府的吏员为县令自行聘雇,并无品级,但是因为操持经手实务,在平民之间有相当大的权威。此时,两个青衣小吏便在堂上候着,见一个女郎从里面出来,拱
手道:“可是孟家娘子?”
“是”张嫣问道路,不知两位此行前来是……?”示意小刀将荷包递到二人手中。
这二人不动声色的接过,捏了捏,面上便笑的更加和善,“孟娘子放心,不是坏事情。吕御史两天前到了我们沙南县,请孟娘子去叙话。”
张嫣古怪的朝院子东墙望了一望,喃喃,“这样啊,我知道了。”
这事情定是与刘盈脱不了关系。
她心中怄气,刘盈的这一招,出的算是点到了她的软肋上。
她不愿意跟他回去,继续做大汉的皇后,那么,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沙南县的一个平民罢了。与他上对的时候,还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不需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若他通过官府的手段权威。
年长的胥史等了一会儿,见她不曾动弹,便不耐烦生气起来,“孟娘子还是快点跟我们走吧。不然御史大人等久了,我们可吃罪不起。”
看吧?一个没有任何权势的民女,又如何能抵抗官府的权威。
今上七年秋六月,长安中的天子遣十三监御史分赴大汉各郡县,以九条察事,为司讼者,盗贼者,伪铸钱者,恣为奸诈论狱不直者,擅兴徭役不平者,吏不廉者,吏以苛政
故劾无罪者敢为逾侈为弩力十石以上者,非所当服者,凡九条。御史虽本身官秩只有六百石,并且只有察举权,没有治事权,但所察几乎包括地方所有政事,并且直达天听。素来
被地方官员极为忌惮尊敬。吕御史刚刚进入沙南县,唐县令便将县衙让了出来,自己另找了一间民居办公。
府史领着张嫣入了县府,却没有带到二堂,而是往东跨院而去,在门前立住,“小的奉命领路到这里,孟娘子自己进去吧。
整间屋子在县府东侧,虽然不是在正中轴线上,但独立成院,构建清雅之处,不下于正堂,此时门扇虚掩,四周屋舍俨然,只是静无一人。
她推门而入,见屋中靠墙的一面设着一排书架,上面放着字密密的竹简。一方长案设在上首。案后二人一坐一侍立,案上灯光明亮,刘盈坐在案关,正在看文书,听推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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