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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番外完结 (董无渊)


  “你亲去东跨院将二夫人请来。”行昭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不好说的话,二夫人却好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件事在晚上三房来请安前摁下来。
  月芳放下心来应了一声,行昭出了内阁又坐在床沿,吩咐丫鬟去小厨房炖天麻乌鸡汤,细声细气地安慰大夫人:“哥哥是这样的人吗?哥哥才多大啊,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府里的丫鬟们哪一个不是眉清目秀的,犯得着去招惹一个军户家的媳妇吗?”
  大夫人手脚皆软,靠在软缎上,听着小女儿的话,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外头有老妇人扯破喉咙的闹嚷声。
  “我们郑家!三个儿子战死沙场啊!在外头保家卫国!留下来的家眷就这么被欺负啊!俺那早死的官人哟....你好歹也上来看看别人家是怎么欺侮我们的啊...”
  又有年轻妇人的哭嚎:“景郎,你快出来啊!你不出来,阿金就要被沉塘了啊!”
  黄妈妈按不住,叫婆子去架那两人,谁知手还没碰到那妇人的身上,就被那妇人喝退,“我怀着的可是你们贺家的骨血!是你们的小郎君!是主子!谁敢来碰我!”
  行昭眯了眯眼,扭头望向窗棂外,大夫人一惊,赶紧捉住她,连声说着:“你是天上的云,她们是地上的土,这样的龌龊事儿,你别去掺和!”
  “您放心...”
  一句话安抚的话还没说完,庭院里就响起了另一个软媚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呢?大过年的,哭天抢地,也不嫌晦气得很。”
  是万姨娘,行昭缄默半晌,终是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背,便起了身抬脚往外走:“您放心,过会儿二婶就来了,您偏头痛还没好,让月巧过会儿服侍您将鸡汤给喝了。”
  大夫人拦不住,头又疼得厉害,伸手去拉,没拉住,便又捂着帕子哭起来。
  行昭穿过院堂,绕过喜上眉梢影壁,有一个穿着深蓝色麻布衣,在脑后挽了个纂儿的五十来岁老婆子,跪在地上正哭天抢地,另有一穿着一身俏桃色高襟平襦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俏媳妇拉扯着前头那老妇人的衣角,哀哀地哭。见有人出来了,连忙抬头望,一看却是个七八岁的小娘子,不由得怔了怔。
  行昭扫了一眼地下,眼神却落在,靠在朱栏上看笑事的万姨娘身上,开口凉凉地说:“晓姐儿的病可好了?姨娘好歹日日去菩萨面前拜拜,戒一戒这多口多舌的毛病,您可积点德吧,兴许七妹妹的病便能好起来了。”
 

第三十九章 意外(上)
更新时间2013-8-28 20:14:42 字数:2679

 万姨娘一听,直了脊背,下意识就要开腔,忽而像想到了什么,重新轻笑一声靠在了栏杆上:“夫人才是菩萨没拜好吧,夫人都不着急,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行昭懒怠和她打口水仗,直接吩咐黄妈妈使了个眼色:“把万姨娘带回东偏厢。”又笑,“她老人家总没有那姐姐一般金贵吧。”
  黄妈妈大呼一口气,她虽得脸,到底只是个仆妇,万姨娘在旁边笑嘻嘻地看,偶尔煽风点火,真是叫人心里窝火又找不到地儿发。行昭话音一落,两个婆子就一左一右架住万姨娘的胳膊,万姨娘哪里受过这样对待,下意识就挣扎,嘴里直念:“哪家小娘子敢这么对待庶母的!仔细侯爷回来秋后算账!”
  两个婆子怔住,又来看行昭的脸色。哪料得行昭自顾自地吩咐人端来两把黑漆石榴开花太师椅,放在庭院的正东处,又让人上茶上点心,端身坐稳后,才挥挥手道:“你们直管将她拖下去,有些人自己都把自己当滩烂泥,就别怪别人要抬脚踩上去。和她多说,倒费自己口舌。”
  黄妈妈站在行昭身后,如同孙大圣吃了几百个蟠桃一样爽快,在大夫人身后忍气吞声惯了,行昭一来就摆好架势,以雷霆之势镇住场面,稳住人心,不禁让人扬眉吐气一把。
  两个婆子得了准信,一边一个架着万姨娘就往东边儿走,万姨娘闹闹嚷嚷一路,行昭只当没听见。
  待听不到万氏声音后,行昭边啜口茶,边漫不经心问道:“你们可是庄子上的农户?”
  那郑徐氏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娘子年岁不大,做起事说起话来,却有点无所顾忌的意思。叫拖人走就拖走了,说话更是哪疼打哪儿,这气势比起城东白太守家的当家夫人都要强些。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忽过行昭戴着了一对丁香花白玉耳塞,胸前的赤金嵌八珍缨络,玫红色的绣云纹褶皱襦裙上,这种三江布,怕是要卖二十两银子一匹吧...
  满眼的荣华富贵,终是一咬牙关,又嚎起来:“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军户人家啊。两婆媳守在一处过日子容易吗!你们家大郎君污了我家门庭清白后,就不见了影踪,我将我儿媳妇儿带大,还没和我小儿子成亲圆房,就叫那龟孙子破了身子,怀了个兔崽子啊,今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莲玉赶忙上前来捂住行昭耳朵,终究是晚了一步。
  行昭将茶盅“嘭”地一声重重搁在几案上,指着那老婆子,声量提高:“给我打她嘴巴!”
  黄妈妈出身西北方家,见惯了彪悍民风,招呼两个婆子按住那妇人,亲自上阵挽了袖子,蒲扇大的巴掌左一下右一下“啪啪”扇在郑婶子脸上,那郑婶子见是真打,仰天扯开嗓子叫唤:“贺家欺负死了人诶!哎哟喂!我老婆子造的什么孽哦!我家里头小儿子也是在外头当兵头的体面人儿啊!”
  行昭抬抬手,黄妈妈冷哼一声才停了手。
  “太祖皇帝定下的士庶之别,牢牢记着!嘴里不干不净,打你都是轻的!你再满口乱扯,立时叫人拿了棍子将你打出去!”行昭面无表情,冷冷又言:“我们贺家以诗书贤名立世几百年,向来仁义道德,你有一说一,不会说就让别人来说。”
  军户之家在大周不算是良民民籍,贺家是什么门楣,愿意遣个婆子见她已经是天大恩典了,是大夫人一听事涉景哥儿,又怕这两人将事情嚷得满城风雨,同样这两人似乎也算准了贺家不会仗势欺人...
  郑婶子听后立马噤声,倒是跪在后头的那小妇人满脸是泪地接话:“贱妇无知,冲撞了贺四姑娘罪该万死...”俯身磕了个头,又哭说:“小妇人薄氏是城东郑家的童养媳,郑三郎如今在翼城当兵,本说定下七月就成亲,如今...”话没说完,边嘤嘤哭边又说:“四姑娘年纪小,在您面前说这事不体面...”
  能一口叫出深闺大宅里小娘子的排号,说话条理清晰,最后还隐晦点出自个儿年纪小,要见贺家当家能做主的人。
  行昭暗忖,这薄氏不是省油的灯。更让她确信这件事有预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行景马上要下场科考,又要预备说亲事了。陡然出个这样的事情,他还怎么在科考场上抬起头来,又怎么说成一桩好亲事?
  行昭深知景哥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那又是谁给了一家军户这样大的胆子,敢来攀诬临安侯府?
  脑中无端浮现出应邑的面容,不对,应邑当务之急是叫方氏腾出位子来,且投鼠忌器,贺行景无论如何也姓贺,她不敢冒着开罪贺琰的风险贸然行之。
  等等,翼城!中宁长公主的封邑就在翼城!
  中宁与应邑,应邑与贺琰,贺琰与方氏,方氏与行景,行昭陷入了揣测与自我否决的深渊里,事情如同缠成一团的毛线,揪不出首尾来。
  那薄氏见行昭没说话了,便垂头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郑婶子两颊渐肿起,一双眼还在四处乱瞧,看着庭院里斜插在琉璃窗里的兰草,苍劲挺拔的松树,连铺在路上的小石子都大小均一、色泽光亮,郑婶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藏在肉里,露出羡艳的光。
  二夫人一听月芳来请,提着裙子急急匆匆过来,身后跟了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转过游廊,就见到行昭小小的一个人坐在正东的太师椅上,前面跪着两个粗麻布衣的妇人,整个庭院安静得只能听见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行昭见二夫人来了,忙起身去迎,蹲身行过礼后便沉声道:“叨扰二婶了,母亲偏头痛犯了,太夫人近来也不舒坦。阿妩想来想去,只有请二婶来主持局面最为妥帖。”
  二夫人笑着拍拍行昭的手,整个院子里没有哭闹,没有喧哗,闹事的两个妇人都安分地跪着,二夫人不由对行昭另眼相看,但转念一想,小娘子强悍凌厉的名声传了出去,一屋子的姑娘都要受牵连。
  “阿妩,你先进去陪你娘。左右不过是向来讹钱的泼妇无赖,二婶打发出去便是了。”二夫人边落座儿,边不在意地说道。
  郑婶子一听,伸直脖子又嚷嚷起来:“我们是来求个道理的!”
  行昭瞥了她一眼,郑婶子缩缩脖子话声渐小下去,行昭这才转过头来,低声同二夫人说:“二婶可见过哪里的市井无赖吃了豹子胆,敢来讹诈我们贺家?她手里头拿着哥哥的贴身饰物,开头竟然敢在九井胡同里头打滚撒泼,败坏贺家名声,阿妩瞧起来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二夫人想了想,没作声了算是默许行昭在一旁,只吩咐人守着各个院口,不叫多嘴多舌的乱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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