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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番外完结 (董无渊)


  应邑自矜地端身坐着,听突兀“啪”地一声,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一下,复而又梗直了脖子,不甘示弱地望着贺琰:“你一连几日都不理我,这比责备还叫人难受!”又是一哼,探身将笺纸拿在手上,“我要是不这样写,你会出来见我?”
  贺琰神情郁结,拂袖背过身去,半晌没说话。
  他原想晾一晾应邑,叫她知道贸然去招惹方氏,只能引来他的不赞同和厌恶。哪知昨儿个夜半三更,白总管急急吼吼地跑到勤寸院里来,又哆哆嗦嗦地从袖里掏出封信来,嘴里直念叨,“应邑长公主的人守在我西郊的院子里...说..说要是不将这信立马给侯爷送来,就放把火将奴才的院子给烧了!”
  他本还有些得意,论谁被一个女人这样放在心尖上,都很难不得意。打开那信一看,却大惊失色,上头赫然写着“贺郎无情,妾无义。明朝蓬门小聚,若张生不至,莺莺只好修书一封,告辞人世。”
  贺琰向来不在乎谁以死相逼。可应邑不同,掺杂着情谊与利益的女人不能死,更何况以这样的方式,留下这样一封书信,牵扯上自己去死。可真是羊肉没吃着,反倒沾了一身羊膻味!且不说顾太后,皇帝也不能善罢甘休。
  应邑转了眸子,眨了眨眼睛,自己也觉得委屈极了,嘟了嘟嘴,站起身从背后抱住贺琰,软了调子:“阿琰...你总叫我等,我半刻也等不得了。由我去向方氏挑明,总好过你落得个陈世美的名声吧....”
  “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做!”应邑语气一弱,贺琰的气势就高涨了起来。
  应邑温恭且清脆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
  “那头方氏想不过弯,这头你不去哄,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惶恐,一定就像是进了个死胡同出不来,除了哭着一头撞死,她还能怎么样啊。”应邑既责备贺琰不配合,又怕贺琰来气,将头埋在贺琰背里,语调缠绵悱恻:“阿琰...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母后还想插手,叫我给拦了。”
  贺琰剑眉一挑,他拿着那方对镜的时候,就能肯定顾太后已经知道了,顾太后知道了也不打紧,投鼠忌器,前面挡着个应邑,她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如今之急却在于安抚住应邑,叫她不要轻举妄动。
  贺琰反身环抱住应邑,带着笑朝应邑耳垂吹气。
  “你说得轻巧!我不去哄,太夫人就要过问,事情越闹越大,等你嫁进来的时候,定京城里沸沸扬扬的,你又要受太夫人白眼。你不在乎,我还心疼呢。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贺琰腹中的诗书,变成了张口就来的情话。
  应邑吃这一套,绛唇一勾,抿嘴笑着扭捏几下,就想软在贺琰怀里,却想起了顾太后的话“男人,就是你进他退,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急了眼说实话。”,便在他怀里使劲挣了几下,口里念着:“方氏一天不让位,我们一天就是一对野鸳鸯!名不正言不顺,我也是从小念过《女训》、《女戒》的人,我也晓得这样羞人。你好歹是个男子汉,总要给我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吧!”
  又拿手一下一下戳在贺琰的胸膛上,一字一字地说:“否则,就算你再权势滔天,又素有贤名,别人口里,我们也是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贺琰一怔,心头莫名烦躁,那日太夫人才痛心疾首地说她生了一个卑劣的儿子,如今应邑又拿话来激他。顺势撒开手,冷笑一声:“阿缓,我可曾逼过你和我做对奸夫淫妇?”
  应邑愣了一愣,贺琰的反应并不是预想的那样——哄她,顺着她,趁势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和期限...
  贺琰没等她说话,拿过挂在高几上的大氅,推门欲走,忽而想起什么,反身不耐烦一言:“临安候夫人的位子,你想拿就凭本事吧。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君子,小人向来不喜欢激将法。”
  话一完,门被重重一甩,应邑睁大眼睛看着来回晃荡的门,一脸不可置信,手紧紧握成一团,半晌才又缓缓放松下来。
  应邑的痒处,贺琰一挠一个准。
  贺琰的个性,吃软不吃硬,应邑却没大摸准。
  “各凭本事。好一个各凭本事!”应邑的眼里似乎是有冰,又像要喷出火来,貔貅赤金香炉里的沉水香已经烧得黧黑一片了,语气阴沉得透出水来,“阿琰,是时候叫你看看我的本事了。”
  

第三十八章 山雨(下)
更新时间2013-8-27 21:32:09 字数:2659

 定京城的正月十五,难得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点滴打在四方光洁的青砖上,不一会儿就氤氲成了一团迷蒙的雾气。
  行昭一副家常打扮盘腿坐在炕上,点着的茉莉香烧到了头,行昭便手里头拿了根素银签子去翻香炉的香灰,将才掀开了鎏金香炉盖子,就听见人一声略带嗔怪的话。
  “您可快歇着吧,风一扬,仔细那香灰迷了眼睛。”
  行昭一笑,扭头看,是莲蓉一手将青蓝油纸伞放在抱厦的小案上,一手提了个秋杏色包袱进来,边说:“春雨贵如油,乡里头的人该高兴坏了。”把包袱交给荷叶,腾出手来抿了抿鬓边的头发,又说:“娘做的糖莲子,姑娘您一向喜欢吃。给王妈妈和莲玉带了两罐鸡油,小丫头们一人一小罐炸面干儿脆!”
  怀善苑的丫鬟们轮替放年假,莲蓉这是才从家里回来。
  “你家就住在后面偏房里,一刻钟不到,愣是一副远行游子的作态,仔细莲玉来掐你!”行昭乐不可支地笑说,又拍了拍身侧的小杌子让莲蓉坐。
  莲玉捂着嘴笑,王妈妈也笑,连声道了谢:“谢谢吴婶子了!”
  莲蓉也笑,避开王妈妈的礼,边半坐在小杌上,边口里嘟囔了句:“将才回来,路过二门,见外头吵吵嚷嚷的,晚上才闹元宵,现在才过午,怎么就闹起来....”
  她说得小声,行昭探过身去听,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外头急急喧喧的声音,不由蹙了眉,正想叫莲玉去训斥下。只见大夫人房里的月巧一撩开夹棉竹帘子,就哭着告诉行昭:“四姑娘!你快到正院去!大夫人晕过去了!”
  行昭心头发紧,身子赶忙往下一缩,趿上绣鞋就往外头走。
  月巧边哭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行昭问她详细话,也说得支支吾吾地:“有人来闹...闹得凶极了....那婆子泼得都赖到咱们府门口的地上了....”
  “所为何事!”行昭沉声问。
  月巧和大夫人一样的性子,捂着帕子抽抽啼啼,半天话说不清楚:“我..不知道...话里牵扯着景大郎君...像是....”
  “那婆子是谁让人领进来的?太夫人知道了吗?母亲将才情形如何?”行昭等不及,话跟连珠炮似的问,看了眼六神无主,哭得面色卡白的月巧,边加快脚程拐过廊角,边强压住垴坼,轻声安抚:“月巧姐姐莫慌,慢慢说。”
  月巧深吸口气儿,慢慢想,复而又哭道:“是大夫人让人领进来的,太夫人身子不好没往荣寿堂说...大夫人...大夫人一口气儿没上得来,就晕了,如今黄妈妈在主持...月芳切了参片儿给大夫人含着...”
  月巧的一番话,断断续续的,行昭在前头走得像一阵风,话说完也就到了正堂。
  行昭先进屋去瞧大夫人,正堂里暗沉地让人心悸,一走进去就能听见大夫人“嘤嘤嘤”地哭声,还有月芳的劝解,“您消消气儿,景大郎君是什么样的人儿,您还不知道了?这八成是那起子遭钱迷了心眼的市井小人在攀诬呢...”
  大夫人哭得没有办法,从胸里头抽气儿:“她手里头拿着景哥儿贴身的竹节傩滩玉佩...”
  “母亲——”行昭一听大夫人还有中气说话,手指尖儿渐渐回暖。
  大夫人一听是行昭的声音,如同抓住了稻草一样,从床上起身:“阿妩...你哥哥他...”话没说完,就拿着帕子呜呜哭起来。
  行昭快步上前,抓住大夫人的手,语气十分沉稳:“母亲,您别慌,您慢慢细说。”
  大夫人边哭边摇头,立在床沿边儿的月芳叹了口气儿,把行昭带进了内室,小声地将事情一一道来:“...外头来了个郑婶子,她说,她说她儿媳妇怀上了景大郎君的孩儿,大夫人一听就急了,赶紧让人把那俩带进中庭来,后来听她来龙去脉一说,大夫人偏头痛便犯了....”
  月芳说得面有赧色,被逼到这份儿上,也不管面前站着的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了。
  “那个郑婶子是什么身份?”行昭沉吟问。
  月芳想了想说:“应该是个军户,她说她儿子在翼城当兵,如今家里头只剩婆媳二人。”看了眼行昭,心头诧异行昭的不动声色,更轻了声调地说:“那郑婶子一来就在我们府大门口撒泼打诨,带着她那儿媳妇,说是要找咱们家讨个说法。”
  行昭眼神落在矮几上那一碗枝叶横斜的黄寿丹上,神色不明,想了想,吩咐月芳:“太夫人这几天身子不好,不好去叨扰她老人家。”又轻哼一声,“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呢。挑了正月十五来闹!侯爷与哥哥在哪里?”
  “侯爷今儿个一早就入宫了,大郎君去城西拜访明先生了,都不在府里。”月芳态度越发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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