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说了一遍,可是他此时有磁性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我需要在父王身边安插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魅儿,只有你。”
“魅儿,我需要你。”
商魅内心被铺天盖地的恐惧震慑,双眼不可置信地近乎呆滞:“可是,可是我……我……”
她哽咽着根本说不出来,因为赵珺已经抢过了话:“魅儿,等我登基为帝,便让你改头换面,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身边。你会是我的皇后。”
商魅的眼泪委屈地“啪嗒”滴了下来,沾湿了衣襟,模糊了视线。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温驯,如同一头软弱的绵羊:“好。我答应你。”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让赵珺都有些惊讶,一时怔在了那里。
商魅却是流着泪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我会进宫,我会帮你夺得江山。”她甚至为他分析自己进宫的好处来:“我熟知宫廷礼仪,必定不会为广庆王府丢脸;我会将你的父亲服侍得很好,暗中助你一臂之力;我会察言观色,为你获得重要情报;我还会……”
她的唇被赵珺封住。
商魅的眼泪却好像已经是流尽了,一片伤心无处可宣泄,只能麻木地回应着他的吻。深深地绝望直达心底。
只要是你要我做的,我都会为你去完成。
因为,我是你的商魅。
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起,商魅的身,商魅的心,就只是赵珺的。
那一年的春天,晋国的国君赵展鸿病重。作为孝子的广庆王赵珺为了更好地照顾父亲,献上了一名府里的美人。这名美人,熟知宫廷礼仪,美艳无双,又大方得体,温柔体贴,颇得君心,被赵展鸿封为了如夫人,和他几乎形影不离。
晋国人称这名夫人为“晋夫人”。
听说这位晋夫人十分得宠,赵国国君为她专门辟出了一个崭新的宫殿如意宫,就在离养心殿最近的地方。只可惜这位晋夫人没有族人,不然族人定然得到荫蔽,封官拜爵,无上荣耀。
而那些荣耀背后,也只有晋魅自己知道,她付出的是什么,前方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晋魅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在赵展鸿睡下之后,就独自一人坐起来,麻木呆滞地看着缓缓燃烧的红烛,直到东方既白。
她有时候会凝视身边的赵展鸿,那是赵珺的父亲,她一想到自己成了赵珺的后母,就觉得那样不真实。
她勉强睡着了,也会在梦里想起赵珺的那句话:“魅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并肩俯视晋国的江山……你会是我的皇后……”
可是,她如今都已经这样了啊,还怎么能做赵珺的皇后呢?
赵珺,其实一直是在利用她的吧?
可是,她明知这个事实,却宁愿自欺欺人,相信那是真的。
因为,她爱赵珺。为了赵珺,她不惜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可是,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梦境,就这样轻易的被赵珺自己击碎了。
那日,已经成为晋夫人的晋魅听到宫女的窃窃私语,听说好像广庆王身体抱恙,好几日没有上朝了。
她浑身一震,平日里隐忍的思念却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奔腾而来,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被摧毁,当即吩咐了婢女说自己要出宫散心——赵展鸿对待晋魅一向不错。
一身白衣的晋魅走进了广庆王府,管家迎了上来,见到她的容貌大惊:“商姑娘?”
晋魅也是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宫里的人都叫她一声“夫人”。
“我找王爷。”
管家支吾了起来:“这……”
晋魅从侍女手里接过了一只精致的盒子,道:“听说王爷病了,本宫特来探望。这是陛下赏赐的人参,本宫就借花献佛了。”
管家大概也知道一些这位商姑娘和王爷的纠缠,心一横,视死如归道:“王爷不在府里,今日……今日到程家提亲去了!”
“啪——”晋魅手里的木盒子掉落在地上。她忘记了所有的礼仪,仓皇而逃。
那日,广庆王赵珺的确是去程家提亲了。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战场上曾经对红溪的评价——那时候他以为红溪是程家的大小姐——但是红溪离开之后,赵珺自然不会记得红溪曾经出现过。赵珺不是贺仪,没有那样的记忆和意志力,足以抗衡红溪的术法。
晋魅赶到的时候,见到赵珺的那一瞬,就激动的叫出了声音:“赵珺!”那一声呼唤,翻越了千山万水,包含的是多少的相思?
而赵珺见到她,惊讶一闪而过,只是淡淡笑着:“夫人怎么来了?”仿佛,他和她的关系,仅仅限于她是他父亲的夫人。仅此而已。
那些曾经的短暂温存,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春梦。
程佑怔住了,咳了咳,问道:“这……这位……竟是王爷的夫人?” 赵珺惊讶:“程大人怎么会这样想?若是小王有了夫人,又怎敢到程府府上来提亲?哦,倒是小王的错,竟然忘记给大人介绍。这位,是父皇最近新封的夫人,商魅。夫人,这是程大人。” “商魅是她的本名,如今,她既然是父皇的夫人,便是我晋国的妃子,本王以为她应该……叫做晋夫人了,大人以为呢?”
“赵珺……”商魅的脸色苍白,望着赵珺的容颜,下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低柔婉转却黯然:“赵珺,你要娶妻了么?” 赵珺只是笑着:“是啊,广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晋魅看着他,忽然无声地笑了:“原来如此。那……就祝你娶得美娇娘。”
晋魅黯然神伤地回到了皇宫之中,失魂落魄。赵珺那陌生冷淡的眼光像是一支利箭,刺穿了她的心,她的骨,将她硬生生地钉在墙上,血肉模糊。
她似乎听到有宫女说,陛下正在找她。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去见赵展鸿。仿佛又倒退到那样的年纪,可以无所顾忌地任性。其实,她也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罢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个人的一句话:“魅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并肩俯视晋国的江山……”
她一个人在皇宫中跌跌撞撞,茫然无措,几乎就要迷路,直到她终于撞到了一个人,麻木地抬头,蓦地睁大了眼,跌坐在地上。她的面前……竟然站着……
赵珺!
赵珏VS晋魅
那不是赵珺。
面前的那人不过是有着和赵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今天的赵珺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绛紫色的袍子,而眼前的这个人,穿着的是明黄的袍子。一国之都,只有两个人有资格穿那样明黄的料子,一个是晋国的国君,另一个自然是储君,或者说,太子。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子,赵珺的双胞胎哥哥——赵珏。
比起赵珺,这个人似乎更加……弱不禁风?
因为常年的征战,赵珺的皮肤有些黝黑,而眼前的这个人皮肤白皙,好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的模样。
赵珏见到晋魅的时候,皱了皱眉,然后微笑地扶起了她:“夫人可安好?”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放大的温柔的那张脸,忽然嚎啕大哭。哭得就像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赵珏俯身下来,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晋魅哭得更加狼狈。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尽数倾倒了出来。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一个人若是之前从未在眼前出现过,就算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似乎永远不会有交集;可是一旦他在眼前出现过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接踵而至,频繁得仿佛无论你去哪里,他总会与你不期而遇。
而此时,赵珏和晋魅的关系就陷入了这样一种微妙的境地。
由于之前在赵珏面前那样狼狈过,晋魅见到赵珏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赵珏那和赵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她隐隐觉得害怕。她总是尽可能地避开他。
可是,似乎避无可避。
晋魅在御花园散心,赵珏就会恰好路过御花园,谦恭有礼地朝她微微一笑:“见过夫人。”
晋魅躲在寝宫中不出去,赵珏会来跟赵展鸿请安,于是顺便也向她请安:“见过父皇,见过夫人。”赵展鸿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
晋魅去御药房为赵展鸿亲自熬药,赵珏就会经过御药房,见到她,轻咳几声,微笑打招呼:“夫人也来取药?刚好,孤也来御药房取药。”
时间多了,晋魅的心底越来越烦躁,几乎陷入了一种崩溃的境地,总是会想要莫名其妙地回头,害怕不知何时赵珏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甚至在梦里,赵珏都没有放过她:“夫人……”
晋魅的脾气终于在赵珏的攻势下爆发,在御花园的角落,她高喝一声:“赵珏!”她怒视着他,如同发狂的野兽。
赵珏还是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夫人有何吩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晋魅被气得有些呼吸沉重,大有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珏低低地笑了起来:“夫人想必是贵人多忘事,夫人还欠孤一方帕子呢。”
晋魅顿时如同被大坝拦住的洪水,滔天的力量顿时被阻拦,无处宣泄。她僵在那里,脸因为惊讶和窘迫而涨得通红:“你、你要说的就只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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