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站满了人,却一丝声响都无,个个低头侍立,恨不得跟地面或墙壁融为一体,连彭磊也不敢进去回话,只悄悄站在门外不动。
“皇上息怒……”是陆鲲在说话,不过他也只说出了这四个字,皇帝直接打断了他:“住嘴!谁敢求情,同罪并罚!”于是里面彻底安静了,只有关续沉重的脚步声一点一点传来。
关续顶着胀痛的两颊,木然的挪出了门口,第一眼就看见了门边的彭磊,他扯了扯嘴角,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然后再没看任何人,慢慢的出了院子。
里面的皇帝怒气未消,坐在椅子上,只盯着陆鲲不说话。陆鲲此时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不敢动,他以前不是没见过皇帝发火,但是那时皇帝发火的对象都是别人,这样被皇帝直接盯着还是第一次。
“出去了几年,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皇帝收回目光,缓缓的开口,“也敢自作聪明了。怎么?还是不死心?想去司礼监?以为送个宫人来,朕就能改了主意了?”
陆鲲感觉额头似乎有汗珠在渗出,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了,要怎么办?认错?不行,虽然认错以后,皇上多半不会怎么罚他,可是短期内他也别想再进司礼监,更别想什么更进一步。陆鲲暗暗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明鉴,微臣是自作主张,可是微臣绝不是为了自己,实是一片忠心为了陛下。”
皇帝冷笑一声:“为了朕?你们都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么?好啊,朕今日倒是想听听,你是如何一片忠心为了朕的。”
听见皇帝语气不善,陆鲲咽了咽口水,抬起头向前膝行几步,低声说道:“微臣有下情回禀。”
皇帝一挥手,让其余人等退出去,顺势往门口瞟了一眼,恰好看见了彭磊,不由惊讶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禀陛下,小的安排了人手送娘、送王姑娘走,特来回报。”彭磊迈步进门,小心翼翼的回道。
又一个蠢货!“朕让你亲自送她走!谁叫你回来的?她现在在哪?”皇帝气得又站了起来,指着彭磊骂:“你长着耳朵是个摆设么?”
彭磊吓得立刻跪倒,连连叩头认错:“陛下恕罪,小的,小的这就去送!”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跑。
皇帝扶着额头吸了一口气,叫住了他:“站住!罢了,去门口守着。”看着彭磊关门出去,又转头问地上跪着的陆鲲:“你想说什么?”
陆鲲趁着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说辞,闻言答道:“陛下息怒,都是小的们不中用,惹了陛下生气,您先坐下喝杯茶消消气,千万保重龙体。”自己起身扶着皇帝坐下,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再次跪倒在皇帝脚边。
“行了,起来说话吧。”皇帝火气略消,端起茶来喝了两口,等陆鲲开口。
陆鲲侍候皇帝的时间不短,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就站起身大着胆子开口说道:“微臣自北平归来之时,听说刘群振闯了祸,惹的朝中大臣们弹劾,不免有些担忧,等微臣见了他,细问之下,才知此事是由王娘娘而起。”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皇帝的神情,见他果然皱起了眉,就继续说道:“微臣听说了这事,觉得甚为不妥,就自作主张,去查了查那刘家人的下落。”
第47章 一拍两散
秀兰坐在轿子里,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真的放她走了,忍不住悄悄掀开侧面的帘子往外看,眼见确实是在向外走,又松了口气。放松了的同时,脑子里又一下子空了下来,四个月的生活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此时即将要梦醒,秀兰很有一种刚睡醒的空白感。
她呆呆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轿子缓缓落了下来,秀兰一惊,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家的,不会是昏君反悔了吧?她又悄悄掀开轿帘往外看,见轿子已经到了西苑的大门前,护送她的人正在跟守门的人校验腰牌,而且似乎已经放行了,内侍们正准备再次抬起轿子。
秀兰放下轿帘,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能够出了这个牢笼了,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喜悦,只有一片茫然。家里人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会欢迎她吗?她这也算是嫁过一回了吧?呵呵,她是不用想再嫁了,就算昏君不管,也没人敢娶。可是家里父母兄嫂会不会嫌弃她?
再次掀起轿帘的一角往身后看,眼见着西苑的门越来越远,她坐着的轿子又转了个弯,最后连那长长的围墙也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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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和恩分别把给王家和王娘娘已出嫁姐姐的赏赐送到之后,并没有多停留,就直接回了西苑。他也看出来娘子似乎不如往日高兴,所以就想早点回去,把王家的事说给她听,也好让她高兴起来。
可是他刚到了垂花门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守门的卫士一见了他就问:“还以为你得跟着送人的一同回来呢?”
“送人?送谁?”赵和恩不明所以,娘子没说要送谁啊?
另一个卫士却拉了拉先前说话的那个,不叫他再说:“快管好你的嘴吧,你也想挨顿板子再去扫地么?”先说话的那个立刻臊眉搭眼的老实了。
赵和恩心下狐疑,可是那几个卫士都不肯再说,让他赶快进去就关上了门。赵和恩只能把疑问放在心里,先回逸性堂去复命,可是他这一路往回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沿途碰见的宫人和内侍,无不是等他走过就开始悄声议论,他一回头,那些人却又很快收声不说,让赵和恩更加狐疑了。
等他终于进了逸性堂,发现里面十分安静,他一路快步进到后院,差点撞见了从堂屋出来的彭磊,“啊哟,对不住,彭大哥,郎君在里面?”赵和恩收住脚,先给彭磊道歉。
彭磊摇头,反问:“你这是从哪来?”
“小弟一早奉郎君和娘子之命去了刘家坳,刚刚才回来,正想去给娘子复命。”
彭磊听了一叹,往里面看了一眼,拉着赵和恩的手往敞厅那边走了几步,说道:“以后不要再提娘子了。王姑娘今日惹恼了陛下,已被陛下送回了家去,你也不用进去复命了,这逸性堂西屋要换主人了。可吃了午饭了?先回去歇歇吧。”说完也不待赵和恩回答,转身就走了。
赵和恩完全傻了,他不过就出去了两个时辰,西苑里就翻天覆地了?可是彭磊也不可能有胆子拿这事开玩笑。他站在敞厅门边,有些犹豫不决的东瞧瞧西望望,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恰在此时,两个宫人一起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赵和恩一见就舒了口气,忙迎上去:“香莲姐姐,云妆姐姐。”
“嘘。”香莲把食指竖在唇边,不许他说话,拉着他疾步往外走,一起出了逸性堂,回到后面宫人的居住地,又把他拉进了香莲住的屋子。
赵和恩这才敢再开口:“两位姐姐,到底出了何事?彭磊怎么说娘子被郎君送回了家去?”
香莲低声叹气:“不是郎君要送娘子走,是娘子自己要走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跟赵和恩讲了,又问他:“你回来的路上就没遇见送娘子的人?”
赵和恩摇头:“我急着回来复命,一路坐在车里,只叫他们快走,并没留心。”说完又问:“彭磊说逸性堂西屋要换主人,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海棠?”
云妆哼了一声:“可不是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就送了进来,哼,我要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先头就不该劝娘子,拼死也该跟她走才是!”
“你低声些!”香莲把窗子打开,倚在窗边往外看,低声劝云妆:“知道你为娘子鸣不平,可是我们人微言轻,多说多错,娘子又走了,再没人能给我们撑腰,如今咱们也只能谨言慎行,不叫人抓了把柄。”
云妆想起秀兰,不由眼圈儿又红了,紧咬着下唇憋出一句:“反正我不去侍候那什么海棠!”说完推门出去,回了自己房里。
香莲和赵和恩两个商量半晌,都觉得今日皇帝和秀兰应只是一时意气,估摸着过两天气消了,总还有转圜的余地。秀兰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跟皇帝两个亲亲热热的,如今冷丁走了一个,哪是那么轻易就能割舍的?
至于那个海棠倒不足为虑,香莲侍候皇帝时间不短,知道他本是个念旧的人,海棠越是跟秀兰相似,皇帝越不会特别宠爱她,反而一见了她就会想起秀兰,反倒是件好事。
“云妆既不乐意去,也就不勉强她了,你刚从外面回来,今日也不必去逸性堂了,免得陛下看见了你,想起早间的事又再不快,保不齐就让你去湖心亭和关续做伴。”香莲想起关续的下场,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说道:“一会儿我回去逸性堂盯着。”
虽是说了要回去看着,可是香莲也并没有很早回去,而是看着时辰,等天黑之前才回了逸性堂。香莲进院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掌灯,过了敞厅就看见玉英提着食盒从堂屋里出来,她迎上去悄声问:“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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