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家路窄,这次又遇着了。
刚好此时窦华兰莲步款款地走进来,李夙尧眼前着实一亮,但很快镇定下来,斜眼瞅着一样眼巴巴瞧着窦表姐的谢昭,哼道:“你小子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也不拿着镜子瞧瞧自己是副什么模样,少做梦去。”
独孤氏立即握住儿子的手,心里贼喜,儿啊,说得好,可给娘出气长脸了,好样的。
谢昭一袭白衫,瞟了窦华兰一眼,接着李夙尧的话茬,大声道:“总之,我长得是上对得起吾皇,下对得起爹娘,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渊见渊死崔见崔亡,放眼天下,除了我,没人再敢自称美男王。”
渊指的是郑渊,崔指的是崔照,几个人都是世族嫡子,打小一起长大的。
这谢家世代文儒,靠的就是一张嘴,打嘴仗,李夙尧可是吃死亏了。
谢夫人一听,笑得嘴都合不拢,握住儿子的手,以眼神告诉他,儿子,你真有才,可给娘长脸了。
独孤氏有些不高兴了,脸立即耷拉下来,没有台阶下,只能嗑瓜子。
李夙尧善武,这谢昭善文,比文的比不过,且等着比武吧,打不死你!
窦夫人立即做和事佬,笑着打哈哈:“夙尧跟阿昭可都是咱们大兴屈指可数的才子,都长得玉树临风气死潘安的,以后若是谁嫁给你们,可是享福了。”
谢昭立即屁股离了椅子,起身说道:“承窦夫人吉言,要晚辈看,以后谁娶了窦小姐,那才叫享福。”
窦华兰瞥着谢昭那张清丽俊秀的面孔,别过头,脸霎时红了个透。
这谢昭长相七分随他娘,再者他爹也是不丑的,所以谢昭比之李夙尧,若只论美貌,自是胜之一筹。
第三十章
李夙尧抖着腿,双手抱胸,斜眼睨着谢昭,尽量表现得瞧不起他。
不过平心而论,这谢小子长得确实不赖,将他娘的美貌传了个十足十。
李夙尧心里赌着一口气,侧头对着茶面照了照自己的容貌,他长得也像他娘,不过可惜的是,五分像娘五分像爹。他爹是个手握刀戟驰骋沙场的大老粗,因此,他的皮肤不如谢小子白,五官也不比谢小子柔和。
不过,谢家是文臣,该是长得白些,他李家是武将,长得黑点没事。这样一想,心情好了不少,转头去看表姐窦华兰。
表姐一张脸白嫩得如玉雕般,眼睛又黑又大,樱桃小嘴微微抿着,就那样站在姑妈身边,真真是亭亭玉立,风华绝代,比肉丸子不知好看了多少!想到婉娘,他脑海里又浮出了婉娘的容貌,个子不高,圆圆的矮矮的,总是梳着双环髻,人前一副娇憨模样,低眉顺眼的听话得很,人后呢?
肉丸子典型的属于那种打人不打脸的人,受了委屈先吞着,日后慢慢算。而且还阴得很,这帐不算则已,一算,必是叫你永不翻身。
啧啧,以后若是真跟她成了夫妻,可得好好防着,别叫她算计了自己。
窦夫人自是听出了这谢公子的意思,他的意思怕也是他爹他娘他谢氏一大家子的意思。虽然谢昭论相貌论学识论涵养都不错,但夙尧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李家是自己娘家,她自然愿意将女儿嫁回娘家。
此番想着,挪了挪屁股,微微动了下身子,笑道:“谢公子可真会说话,咱们兰娘比起你那胞姐,可还是差了点的。”稍稍顿了一会儿,又转头看自己嫂子独孤氏,“大嫂,兰娘以后进了李家门,您可得好好待她,夙尧若是欺负她,您得要帮衬着媳妇点。”
独孤氏一听这是捡回了面子,立即坐得直直的,茶也不喝了瓜子也不嗑了,笑得雍容得体,当即保证:“兰娘进了我李家门,我可就是当作女儿待她了。臭小子若是敢欺负她,别说是我不答应了,便是他爹,也得剥了他皮不可。”说着转头,向窦华兰招了招手,“兰娘,你过来,让舅妈仔细瞧瞧。”
窦华兰双颊微红,低头走到独孤氏身边,轻唤了声:“舅妈。”
独孤氏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瞧着,像是瞧不够一般,喜滋滋的。放眼天下,怕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进他李家门,做她独孤佳媛的儿媳。
话已说到这份上,谢夫人就算是瞎子聋子,也该听得明白了。想他窦家,除了有个侯爷的爵位还有什么?娶你家女儿是给你面子,不识抬举的东西,竟然敢当面打脸!且等着接招吧。
谢昭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此时不敢抬脸看他娘,只能闷头喝茶。
谢夫人心里将窦家贬得一文不值,此时再看窦华兰,觉得没那么好了,心情也敞亮了不少,开始想着反击。
“李家跟窦家原就是亲戚,如今又结为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先真诚祝福,再话锋一转,戳人死穴,“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唐国公在去杭州时,可是给李世子定了一门亲的,好似是骠骑将军的幼女,难道世子这是想要一人娶二妻?”啧啧感叹,“虽说古时有娥皇女英的说法,可在当朝,是没这规矩的。”
崔照他娘崔夫人想要谢昭他胞姐谢敏做儿媳,此时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李夫人,可当真有这事?我听说是李世子破了人家姑娘容貌,唐国公仗义,怕云家那丫头将来嫁不出去,才这般说的。不过,李家可是发了几百年了,竟是这般不顾着声誉么?这可是自毁血统的事……”
郑渊他娘的丈夫是李烈他娘的侄儿,换句话说就是,李老夫人郑氏是郑渊他爹的姑妈,一家人,此番自是帮着李家说话:“崔夫人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李世子与窦小姐的婚事,可是自娘胎里就定了的。且别说那云家是寒门,便是与我们一样是望族,那也是挤不进来的。我倒是听说,是那云家的闺女厚颜无耻,对咱们李世子死缠烂打,唐国公是没办法了才敷衍着给个说法的,你们可别当真。”说着也觉得自己好似扯得有些过了不太真实,咳了声,望向李夙尧跟窦华兰,脸上笑出一朵花,“瞧瞧,瞧瞧,什么叫金童玉女男才女貌,我今日算是见着了。”
婉娘若是听到,估计得感叹一声,历史原就是这样被篡改的。到底谁赖着谁,又是谁缠着谁,谁受委屈了?
一翻唇枪舌战打下来,独孤一党暂且略胜一筹。几人正挺直背脊喝茶,便听婆子来报,说是骠骑将军云夫人携长女跟幼女来了,又说所赠送礼品已着小厮抬进偏厅,一一点过记在礼单上,又将礼单呈送给窦夫人。
窦夫人接过,才得瞧了一眼,手一抖,礼单险些拿不住。
妈呀,这云家也忒有钱了吧!
这些世族大家虽然说出去光彩照人,可近百余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改朝换代风雨摧残四处逃命八方奔波的了,钱财在逃命的过程中几乎散尽,早就是空有其表。反倒是那些个寒门,趁着乱世,倒是发了一笔横财。
窦夫人将礼单轻轻抱在怀里,感叹,偶滴个翡翠大玉镯,偶滴个人鱼小明珠,偶滴个玛瑙指环王!啊,苍天,这些可都是她的了!
此番想着,立即对婆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云夫人跟云小姐们请进来。”
崔夫人立即反对:“寒门之人怎可登世族之门?窦夫人,这云家有心高攀,您可别糊涂啊,要我说,随便打发几句叫她走得了。”
窦夫人此时可不敢说是她请云家来的,她之前琢磨着请云家来也是跟嫂子独孤氏对了话的,原是想对那云夫人好好嘲讽一翻的。可现下云家给她带来这么多宝贝,她得从长计议,毕竟,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摆了摆手,改口对婆子说:“去,将云夫人叫进来吧。”兀自咳了一声,微微挺直背脊,将礼单塞到袖口里,转头看崔照他娘道,“她巴巴来了,就叫她进来吧,伸手不好打笑脸人,免得传出去,以为我窦家多欺负人似的。”
说话间,窦府婆子已是将苏氏曼娘婉娘引了进来,苏氏带着女儿们给世家夫人行了礼,窦夫人命人给苏氏拿了座椅。苏氏坐了下来,曼娘跟婉娘站在母亲两侧,画娘站在婉娘身边。
苏氏非常拘束,但尽量表现得镇定,没话找话说:“都说窦小姐是京城第一贵女,如今亲眼见到,果然是名不虚传,真真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人儿。”
崔照他娘挑刺:“依着云夫人的意思,那没见着前,可是觉得窦小姐那传名是虚的了?”她原是想着帮谢夫人说几句的,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想她身份何等高贵,怎能跟一个脚踩牛粪的寒门之人说话?呸呸呸!
苏氏知道她们看不起自己,说话也是膈应的,此时便不再应话。
曼娘性子比较烈,瞧不得母亲被人欺负,上去就要理论,却及时被苏氏拉住。苏氏以眼神告诉她,叫她别放肆。
婉娘抬眸瞧了李夙尧一眼,见李夙尧也正虎着一张脸瞅着她,她微微低了头,对着崔照他娘闷声道:“夫人您误会了,我娘不是这个意思。我娘是说,窦小姐的气质容貌远远比外面传闻的还要好。”抿了抿唇,朝着李夙尧跟窦华兰的方向,恭贺,“李世子跟窦小姐堪称天造地设,佳偶天成。”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表明立场,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