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是什么样的人?”
“呃……”安珞歪着脑袋想了想,明快道,“当年我们几个同傅大人一起念书,他从小就学什么都很快,可是涂大人却很少……”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多嘴了,连忙闭口摇头。云沐却是有些好奇地望向他,问:“涂大人怎么了?”
安珞依然摇头,示意这不好说出口,但他哪里受得住云沐的逼视,只好吞吞吐吐道:“涂大人很少表扬他,甚至还让我们去故意刁难他,可是傅大人从来没当回事过。”
云沐的神色舒缓,低低笑道:“她一直都这么少根筋么?”
“不是啊。”安珞却是摇头,“傅大人说他一直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从未点破罢了。”
“……”云沐闻言怔然,笑容从脸上褪去,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复杂起来。
或许……他不该再将她当作那个小女孩了。
傅茗渊回屋之时,神色略有些疲惫,从亲卫那边得知了朝中大抵的情况,道是傅连锦的就任仪式在五天后,比她的审理还要早一日。
阿尘的伤口并不深,再加上她武艺不凡,过几日便可下床。刺客尚未落网,傅茗渊不敢叫太医来,幸好阿尘略懂医理,遂应她的话去取了些药膏。
“傅连锦大约是一直留在潭王身边的。”傅茗渊将药膏递了过去,“准备这些‘证据’不需要花这么多年,一定有什么耽误了他。”
她漫不经心地分析着,而阿尘却默然不应,闻她续道:“说起来他也挺惨,本就是书生一个,眼睛被戳瞎了一只,胳膊被废了一条,真是有点惨啊。”
说到最后,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屋中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死气沉沉。
阿尘涂抹好药膏,又横躺了下来,望着屋顶忽而出声:“他的眼睛是被我戳瞎的。”
“……”傅茗渊的手一顿,不作声地凝视着她。
“胳膊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眼睛是被我戳瞎的。”阿尘又重复了一遍,依然神色平静地盯着上方,“当初涂首辅因为什么事将他关在岭南,我恰好跟着杂耍团去了同一个地方,后来……就遇见了。”
关于在岭南的过往,傅茗渊只是听她提过一两句。阿尘是卖艺出身,擅长剑舞,因此武艺出色,然而这其中过往,却是她头一次提起。
“当初你拿到那两本卷宗的时候,就认出了傅连锦的名字罢?”傅茗渊叹口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老师将他撵去岭南,就是因为他差点把我给杀了。”
“你曾经说过,我像你的一位故人。”阿尘转头望她,“什么样的故人?”
傅茗渊耸肩笑道:“一个邻居家的姐姐,去世很久了。”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目光却有些黯淡。埋藏在心底的记忆重又被挖了出来,一时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记忆中的她也曾躲在黑暗处,拼命地捂住嘴巴却泪流满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之人倒下;正如夏笙寒那次一样。
阿尘并未多问,只是道:“傅连锦贪财好色,一路强抢过不少妇女,还向杂耍团的老板娘提出将我买走。我当然没有同意,可是老板娘卖了我,硬拼不过,我就戳瞎他一只眼睛,最后从山崖上跳了下去,没死成,但毁了容。”
她的话语总是很简短,平静到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然而这每一个字之后,都是辛酸的回忆与刻骨的恨意交织在一起。
“后来我花重金换了张脸,打听到他是涂首辅的学生,潜进博书斋却没见到人。”阿尘顿了顿,“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傅茗渊默默点头,“我答应过会帮你报仇,这一点我不会食言。但你与乔钰将军……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名字,阿尘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继而瞥开目光:“孽缘罢了。”
“我不认为一段孽缘能生出个儿子来。”望着她惊讶的神色,傅茗渊开心地笑了,“还记得你曾经救下差点被马车撞到的乔旭么?或许你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不觉得你会为一个陌生人连命都不要了。”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阿尘伸手在她脑门上叮了个板栗,无可奈何道,“所以我真是讨厌你这种人啊……”
傅茗渊冲她笑笑,转身道:“你回不回乔府是你的决定,我干涉不了。我去给你取些吃的来罢。”
阿尘点点头,待她一走,顷刻用袖子遮住了双眼,像忍不住似的哽咽起来,喃喃道:“你这个老好人,真是比以前还讨人厌啊……”
自打博书斋中被一干禁军驻守,百官之中再也没有人敢来拜访了,纷纷道景帝这回真是太狠了,看似给人活路,实则又是把人逼进了死胡同,简直越来越有允帝当年的风范了。
景帝对此却不甚在意,在傅连锦就任那日,哭着要小皇叔陪他玩捉迷藏。
太傅一口老血吐出来。
好不容易将景帝抓到朝堂上,他却死死拽着夏笙寒的袖子,信手一挥,命宫人将新制好的官服呈上,却见夏笙寒幽幽抬起了手。
“——等等。”
百官一时安静下来,纷纷望向了慧王,不知这个疯子想做什么。
夏笙寒慢悠悠地上前,故作疑惑道:“傅公子可还记得涂大人的第一个弟子,名叫‘滕宁’?听闻此人学富五车,陛下与本王却都没有见过他。你可知其下落?”
傅连锦俯身行礼道:“臣当年遭受迫害离京,并不知师兄去向。”
“那可真是奇怪了。”夏笙寒冲他笑笑,“听闻滕宁当年离京比你还早,你怎会不知道他的下落?”
众官面面相觑,都很茫然这个疯子是在唱哪一出,但经过上一回豫王的教训,大家都知道慧王的疯病是间歇性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忽然变得很聪明。不少与豫王通气的文官也被拉出去处斩了,一家老小流放边关,遂无人敢多这个嘴。
傅连锦依旧垂着头,面露笑容:“臣的确不知此事,师兄已下落不明很多年。不知陛下的用意是……”
他刻意避开了夏笙寒的目光,转向了景帝,可对方却是坐在殿上百无聊赖地折纸。
“……啊?朕没什么用意啊。”景帝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无辜道,“就是昨日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被子,弄湿了那两封信,结果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诶,诸位爱卿要不要听一听?”
傅连锦默声不应,便在这时,殿中忽而响起了一阵车轮声。众人转头一望,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坐在轮椅上款款而来,似乎身体不好,一路都在微声咳嗽。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于那个陌生人身上,夏笙寒却是不紧不慢地拿起手中的一封信,恰是傅连锦前日呈上的,已经有些皱巴巴。他指了指落款处的一行小字,递给辛公公道:“念吧。”
第59章 「审判」
“教之无益,诲之无方。
臣将死矣,望君明鉴。”
……
殿下一阵鸦雀无声,辛公公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百官纷纷张大了嘴巴,而傅连锦则是神色微变,又看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几近惶然。
“这行字隐藏得很巧妙,沾了水才能看出来。”景帝幽幽地将信取回,看到其上还有另一行字被轻轻划去,辛公公并未念出来,于是看了看夏笙寒,“涂爱卿当年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在信上藏了字,傅公子可知是何故?”
傅连锦低头不应。
夏笙寒冲景帝笑笑,指着水仙道:“不知傅公子可还记得你身后那个人是谁?”
傅连锦依旧没有回答;景帝则是蹙了蹙眉。
在傅茗渊被撤职之前,夏笙寒便派严吉出城,又送信去往秣陵。他始终有些在意,但却没有多问,直到昨日不慎将水洒在了傅连锦呈上的那封信上,竟依稀浮现出两行小字,每一字都令他十分震惊,却又犹豫是否该将信拿出来。
他仔细鉴定过,这两行小字与信的正文并非同时所写,小字反而是更早,或许早就准备在了纸张上。老首辅的东西,其余人是动不得的,再者这封信在被拆开前封得极为小心,除了涂首辅本人之外,应是不会有其他人对此做手脚。
这便是令他更加迟疑的理由。
这封信的第二行,明明白白写着八个字:“傅氏遗孤,臣之心患。”
……傅氏?哪个傅氏?
对于这一点,景帝与夏笙寒皆未多提。当年不少书香门第都想拜入老首辅的门下,而他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学生皆是从民间挑的,连书童都是自个儿找来的。百官只道其任人唯贤,但他却始终认为这里面有什么理由。
见景帝陷入了沉思,百官更不敢说话了。汤丞相眯了眯眼,看向了轮椅上的水仙:“老臣也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
朝中元老的发言果然很有号召力,群臣纷纷跟活过来似的,又如以往一般展开了讨论。水仙慢悠悠地上前,似乎不太适应此地,低低出声:“——草民滕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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